我心说,老板娘也是个可怜人,不知道被谁害成这样……
这念头刚起,老板娘已经把手伸进了棺材,我以为她要抓的是我背后那条坟鳝,很自觉地侧开身体,打算避开她的手。
老板娘怔了一下,她嗓子眼发出尖锐的笑声,“你还敢躲……”
什么意思?
我正觉不解,只见老板娘的手徒然转了个弯,那架势分明是冲我来的。
怎么会这样,老板娘不是看不见我吗?难道刘老三一直在骗我,还是……
我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老板娘的手横穿过来,精准无误地扼住了我的气管,她的指节异常宽大,手背青筋狰狞暴突,毫不费力地将我举起来。
我上半身离地,双腿费劲挣扎,正要踹在老板娘身上,她下一句话让我停止了动作。
月光下,老板娘一脸温柔地注视着我,伸出另一只手在我头皮上摸了又摸,好像在打量自己的小宠物,她喃喃地说,“养了你这么久,我也舍不得,没办法,谁让你真正的主人开口了,他要用到你……”
我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很可笑。
老板娘这是把我当成坟鳝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头皮发麻,艰难地把头扭过去,回头一瞥,只见刚才躲在我身后的坟鳝已经消失不见了,坟头只见一堆零散的碎骨。
糟糕!
我下意识要挣扎,可老板娘的力气却强大到让我没办法抵抗,我很难想象一个女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把手轻轻一勾,我整个人已经被甩出棺材,后背贴地,好似一条被丢在砧板上的鱼。
我手脚并用,正要爬起来距离这个疯女人远一点,老板娘一脚踩在我的脊椎上,嘴里发出麻木的冷笑,“你要去哪里?打蛇打七寸,我踩着你呢,你哪儿也不许去,咯咯……听话。”
我木讷地转过身,见老板娘从背后拿出一个麻袋,她将麻袋展开,对准我的脑袋套下来,嘴里机械地说,“快爬进去,爬进去……”
我苦不堪言,这女人是真拿老子当蛇了!
同时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昨天上午老板娘看不见我,现在她又能看见了,然而看见的却不是真正的我,而是把我当成它亲手养大的坟鳝。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坟鳝咬过我,而我又吃过了坟鳝的肉?
我大脑划过一道闪电,回想起了刚才被困在棺材里的另一条坟鳝,它不仅没攻击我,害怕的时候反而躲在了我的后面。
不记得在哪本科普读物上看到过,蛇类也是群居生物,遭遇天敌会跟同类抱成一团……
我大脑恍惚,甚至开始想象自己变成了一条蛇之后的生活。
老板娘没有给我太多思考时间,麻袋一套,我整个眼前一黑,被她装进麻袋驮在背上。
老板娘的腰背一弯一弯的,驮着我麻木地往前走,边走,我边听到她在笑,笑声诡异,冷进了骨头里,“看你,被我养的多肥……我快驮不动你了……”
我想哭。
我不知道老板娘将会驮着我去哪里,意识到处境不妙,我大脑飞速旋转,骤然间,脑海深处一个念头炸响,如闷雷一般。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刘老三逼我喝了坟鳝汤,让老板娘错把我当做是坟鳝,她即将带我去的地方,肯定是坟鳝真正的主人身边。
也就是说,我在不断接近事实真相,找到饲养坟鳝的主人,就等于找到了害死黄花村村民的真凶,也是这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
刘老三果然在帮我,可为什么每一次帮我,都好像是在害我?
是我脑子不够用,还是这个世界太复杂?
我把身体缩成一团,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甚至压抑了呼吸,让心脏不再跳动得那么快。
老板娘驮着我,一口气走了很远,深夜的马路中一片死寂,偶尔会有汽车路过的声音,我安静地缩在里面,好像一只听话的小猫。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屁股不再晃动,老板娘把脚步停下了,她支起了身体,不多久,我便听到了大门敞开的“吱呀”声,老板娘的脚步再次动起来,清晰地传来木板踩动的声音。
踏、踏、踏……
我感觉身体在往下沉,老板娘应该带我走进了某个地窖,很快,我感觉身体麻木起来,周围的空气骤然阴冷了很多,好像被塞进了冰窟窿。
老板娘再次停下,不走了,麻袋被她摔在了地上,我后背一痛,屁股被摔成八掰,差一点就叫出来了。
“你在这里,等你的主人!”她留下一具冷冰冰的话,转身便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世界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这地方湿度很大,空气更是阴冷瘆人,我手脚快冻僵了,使劲搓着双手,感觉不能这样下去,我把身体绷直,脚尖压着麻袋的底部,脑门使劲往上顶。
麻袋封口很结实,我努力了半天都没见效果,只好改用牙咬,拼命撕出一条口子,双手使劲把口子扩大,艰难地钻出麻袋。
钻出麻袋的那一秒,大脑被冷风一激,我感到偏头痛,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等我把手放下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我置身于一个五米见方的地窖,地窖顶部呈宝塔形,有着圆弧形的华盖,好似一个倒扣的大碗,而在地窖正中间,却摆着一具血气森森的大红棺,棺角四个铃铛轻轻摆动,深深刺激着我的眼球。
我认识它!
小六说,这叫“法葬天棺”,也是那天晚上,被我无意中劈开的那口血棺。
更是所有工友横死的罪魁祸首!
棺盖上残留着斑驳的裂纹,那是被我用斧子劈开的痕迹,裂缝显然被人补过,在棺身上方悬着密密麻麻的血红色长绳,从地窖的墙缝中延伸出来,彼此缠绕交替,交织成一张密集的血色大网。
血绳穿插交替,覆盖了整个棺身。
在棺身正下方,有着一道道血色凹痕,纵横穿插,构成一副诡异的图案。
殷红色的血丝沿着血绳溅落,全部都滴进了那些凹槽,犹如寂静流淌的血河!
没见过猪跑,但我吃过猪肉,我有点看明白了,这棺身下的血色凹糟,再配合棺材顶部密集的血色线网,以及棺材本身,它们构成了一个邪阵!
说它是邪阵,是因为悬在棺身上面的线网全都浸过血,一片暗红!
空气中到处弥漫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牙关打颤,手脚也不听使唤了。
法葬天棺……为什么会被摆在这里?
我本能地想跑,可这时候,那血色棺身中却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吟,夹杂着几分痛苦和凄婉。
我脚下生钉,整个后背挺得笔直,好似被闷雷击中般停下了脚步。
我猛然转身,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那具血棺,瞳孔放大到极点。
我听到了令我魂牵梦绕的低吟。
血棺内,有个无助凄婉的声音在喃呢着,“傻子,是你吗?”
是李雪!
她在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