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命:猫系列第二部·续章

第二十二章 艾哲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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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五月十七日,星期二,艾哲已经失踪了整整一个星期。

莫直徽甚至动用了GPS寻找艾哲的下落,但由于艾哲不仅将手机关机,那辆越野指南者也没有自带导航仪,所以警方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这已是我第三次来到了善德花园学府。房门依旧无人应答,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大门竟是“咔嗒”地自行打开。

我以为是艾哲,连忙走进房间,却见门边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陌生男子,不免流露出一脸的警戒与疑惑之色:“你是谁?”

“我是艾女士的代理律师。”

“艾女士?”我立马反应过来道:“你是说艾哲?”

“对呀!”那个代理律师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

“她为什么要找代理律师?”

“艾女士,让我帮她负责处理财产方面的事务。”

“财产方面的事务?”我愈加听不明白这个代理律师说这些话的含义,但眼下最要紧之事是我急切想知道艾哲的下落:“那这么说来,你清楚她人在哪儿了?”

然而,那个代理律师却是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对方的表现自是令我感到了大失所望。

随而,这个代理律师则是反问我道:“你是叫沈平治吧?”

“对啊!”

“这就对了!”代理律师面冲我微笑道:“艾女士说——你应该知道她的下落。”

“我知道?”

当即,我的脑袋飞快地转动了起来,是回想起我们在空旷的河堤上相依相伴的那个夜晚,艾哲曾经说过想去我的家乡高庙村看看。对呀!我猛地一拍脑门:艾哲肯定是单独赶去高庙村了。

我在第一时间赶往长途汽车站,中午的时候先是赶到了广博县,下午则是回到了我的家乡——高庙村。

我在村头的大榕树边下了车,便听见有人正在跟我打招呼:“平治回来了呀!”

由于,大榕树的板根形成了一道帘帐,我撩开那几缕垂落稀疏的“胡须”,这才看清楚是梁家二女儿正牵着梁耀耀在跟我打招呼。

“梁小兰?你也回高庙村了?!”

“这里到底是我的家呀!”梁小兰一副宿命般的苦笑,既包含着对其父母的怨恨,却又因无法摆脱血缘亲情的这层事实而面露无奈之态。想来,她必是已回过了娘家,正带着儿子返往县城。

“那你这是准备回往夫家?”

“是啊!”岂料,梁家二女儿飞快地将嘴巴凑近我耳边,压低声息道:“她正在老屋等着你呢!”

“谁?”因梁小兰的表现太过唐突,但我见其讳莫如深的神情,就明白她与艾哲已经见过面了。看来,案情的真相已经越来越清晰和明朗,不管我是否选择相信或是拒绝真相,梁小兰与艾哲之间的见面不再有任何忌讳。

既然案件的发展已经到了此种地步,我也就不再继续隐藏,而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梁小兰,真正帮助过你的人——是艾哲,并非包学盛,是这样吧?”

梁家二女儿的表情没有否认,却是催促我道:“你就先别说这些了,还是赶紧去看看她吧!很可能——见一面就少一面。”

由于听梁小兰这么说,我感觉心情猛地一沉,便发疯了般朝我们老沈家的祖屋夺路狂奔。

就在我快要跑到祖屋的院门口时,突然放缓了步态,那是因为从残垣断壁的院墙内,传出了艾哲那声充满着童趣的歌谣。隔着垮塌了半边的院墙,我看到艾哲身穿一条翠绿色的碎花连衣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宛如一个淘气的精灵,正在玩跳房子的游戏。在悠扬的歌声中,伴随其欢快的跳跃,仿佛一只翩翩飞舞着的彩色翠蝶。

起初乒乓乱撞的心跳,立马变得平静了下来。我走进院子,双臂抱胸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但我的口吻却是没有一丁点儿想要责怪艾哲的意思,而是充满了柔情蜜意的宠溺。

“因为我比你大七岁呀!也只有当我回到少女时代,才能与你扯平,忘记了自己的年纪。”艾哲没有停下脚步,虽然挥汗如雨,更是粗声喘气,但她却是享受着此时此刻、简单且童真的游戏快乐。

“那你还应该扎上一对羊角辫,这才更像样子嘛!”我伸长手臂,一把抓握住了艾哲的腕端,她便大笑着跌入进了我的怀抱。

艾哲抬头,脸色红润,她的额面闪烁着亮晶晶的汗珠,正要把我推开,却是被我用力地拉抱得更紧,用嘴巴含咬住了女人的双唇。与此同时,我一想到刚才在大榕树下,梁小兰对我说的那句“见一面就少一面”,便感觉胸口正疼痛得发紧,似乎是要将艾哲吮吸进我的身体,融化进我的骨血。这样,我才方能保护这个心爱女人的安全。

终于,我们因亲吻到缺氧,才相互放开了彼此。

“你怎么来高庙村,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就是想看看平治的童年——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艾哲坐在垮塌的院墙旁,一边休息,一边笑言:“在我快七岁时,你就出生在这儿——这座已经荒废了的老宅。我能想象在你的童年,你在这片院子里,奔跑时的情景。”

“是吗?”我微笑道:“那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你和你大哥从屋子里跑到了院子,又从院子里追进了门厅,两人笑闹个不停。于是,你们的爸爸说:‘不要再闹了,不要再闹了!’但你们的妈妈却是无比宽容道:由那两个小家伙去吧!现在正是他们淘气的年纪。”

在艾哲的想象中,我仿佛看到童年时的自己和大哥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的场景。母亲挺着大肚子,坐在院落的荫凉坝,为妹妹编织着毛衣。父亲正在用山上砍来的竹子,给即将出世的妹妹做婴儿床。突然,母亲因为感受到了胎动,我立马扑到母亲的肚皮上,聆听子宫内的动静……那曾经是我们一家五口(包括母亲肚子里的小婷)多么幸福美满的生活画卷啊!尽管这一切记忆就在眼前,却早已是物是人非,而面前这栋沈家祖屋也已成为记忆中的背景画面,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记忆摧毁为一片崩塌了的废墟。

我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光,夸张着语气道:“真糟糕!什么都让你猜到,也看透了。”

“当时,你还穿着开档裤呢!”艾哲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我则是强烈抗议道:“你别认为你比我大七岁就很了不起!”

“我从来都没觉得年龄会是多大的问题。”我心爱的女人爽朗地回答:“只要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对!因为我们是独一无二的。”我相信我就是艾哲的人生里——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接连下了半个月的雨,空气中散发着湿漉漉的潮润,今天终于是雨过天晴。

清澈的小溪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山上的竹子发出“哗啦啦”的欢笑声,山顶的庙宇则是响彻着空空的木鱼声……我从身后搂抱住我心爱的女人,极目远眺向天际处的霞光万丈,正金碧辉煌地笼罩着我的故乡——高庙村——这个让我既爱又恨,留给了我们无限快乐与温情,更是无数悲伤和绝望的热土。

(贰)

当天,我与艾哲在村子里住了一晚。

也不知道那些村邻们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不时地有好奇的村民前来趴墙头或听墙根。孩子们更是无所顾及,胆大妄为,一个个趴在破了玻璃的外窗台上,好奇地望向正在打扫屋子的我们。艾哲面不改色,表情十分坦然,似乎并不在乎村民们的目光。

“你们是谁呀?”艾哲走到门厅的窗户边,笑容可掬地关心道:“这窗台上都是碎玻璃,你们就不怕把你们这一双双小爪子给扎破了?!”说话的同时,她已经用扫把清扫干净了外窗台上那些闪烁着利光的玻璃渣子。

孩子们就像是一群聚集在窗台上的小麻雀,以为艾哲要用扫把轰赶他们离开,便“呼啦啦”地一下子四散逃离;等艾哲清扫干净了,便又“呼啦啦”一响地飞了回来,重新围聚在窗台边。

“哎呀!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让开,让开,快给老子统统让开!”梁家小儿子一边高叫着,拨开看西洋镜的孩子们,费力地挤到了窗户前,贼眉鼠眼地朝内张望,却恰逢艾哲不在门厅,便扑趴在窗台上小声问我:“平治哥,我听说你带你女朋友回来了。她人呢?”

“梁小军,这有你什么事啊?你也跑来凑热闹!”我将擦抹干净的八仙桌挪放到了门厅的正中央。

“我听说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你们研究所的所长。”这小兔崽子两眼放精光道:“平治哥,你可真行啊!我来,就是想看看你们所长长啥样,该不会很老吧?”

“你小子胡乱说什么?!”我用抹布打了一下梁家小儿子的脸,让他满口吃灰,而不是一张嘴就喷粪。

艾哲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见梁小军冲她挥手打招呼,更是“嫂子嫂子”地叫得亲热,不免奇怪道:“咦?这位是谁呀?”

“这位是梁小兰的弟弟——梁小军。”我故意提到梁家二女儿,滴溜着一双斜视的眼神,是在观察艾哲的反应。

“你是叫梁小军?”艾哲听到梁小兰的名字一点也不奇怪,可见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两人的确已经认识了多时。

“平治嫂子好!”这个小杂种面冲艾哲鞠躬行礼道:“我是平治哥的好哥们儿,我们哥俩儿可是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

“你小子胡乱说什么呢?谁跟你沾亲带故了?还一起穿开裆裤?我可是比你整整大了五岁,早就已经过了穿开裆裤的年纪!”

要说,我们老沈家和老梁家的关系好,那是在我们的父亲去世以前;但我们的父亲去世之后,这什么事可全都变了味。读小学时,这小杂种为了避免被同学孤立,居然胆敢欺负我们的妹妹小婷,我还为此揍过他。

艾哲因为并不知晓我们两家多年以来的这些恩恩怨怨,便热情招呼道:“既然大家都是好兄弟,进来吃晚饭吧!但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是几包方便面,你可别嫌弃呀!”

“这事好说啊,包在我身上!”梁家小儿子拍着胸口挣表现道:“我们老梁家在村里开了家小超市,零食管够!而且,我老娘正在厨房里卤麻辣五香猪蹄,我正好包两只过来,顺便拿两瓶啤酒来。”

艾哲见梁小军屁颠屁颠离开的背影,冲我笑言:“你这个朋友可真有意思。”

然而,我却是绷持着一脸的严峻:“哲,你是不是早就跟梁小兰认识了?梁小兰的汽车擦刮时,你就在包学盛的车上。”

“平治,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你都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趣的小事上。”艾哲的声音低沉且伤感:“眼下——我们见一面就少一面。既然现在我们还能守在一起,就静静地享受在一起的时光,这不好吗?”这算是艾哲间接向我承认她毒杀了王裕贵和Matthew吗?

“不!”我一把拥抱住心爱的女人:“哲,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有我在你身边,我不会让警察带你走的,坚决不会!”

这种绝望的心境将我们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我拥抱住艾哲,久久不愿分开,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似乎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突然,门厅的房门被人推开,我和艾哲本能地松开,是梁家小儿子提着一大袋子的食物走了进来。

“呦!我刚离开还没两分钟,这就抱上啃上了?!”这小杂种说话怎么总是这么难听?!

“梁小军,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说人话!”

艾哲却是微笑不语,从梁家小儿子的手中接过了那只口袋,里面不仅装有麻辣五香卤猪蹄,还有手撕麻辣鸡、灯影牛肉干、盐酥花生米、凉拌三丝……都是些下酒的好菜,摆满了整张八仙桌。

晚饭时,我问了问梁家二女儿的情况。梁小军说,梁小兰被绑架回到县城后,牛本命没嫌弃他二姐姐,两人继续好好地过日子。虽然他这个姐夫天性懦弱,但骨子里倒还算是个男人,却也值得珍惜。

“那就好!”艾哲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也要照顾好你二姐,可千万别嫌弃她。”

看来,艾哲很关心梁小兰被绑架之后的处境,特别是其家人是否宽容接纳她的态度,而不是因为孩子流产一事处处刁难。

“怎么?”梁小军吃惊道:“你认识我二姐?”

我可不想让梁家小儿子过多打听艾哲与其二姐的关系,便猛劝他喝酒:“小军,你看

——我这杯酒都喝完了,而你杯子里的酒连碰都没碰。”

“好好好!我喝,我这就喝!”梁家小儿子举起酒杯一口干下。

我们一直喝到了晚上十点过。这个小杂种不胜酒力,摇摇晃晃地嚷着离开,还不要我们送,走到院门口时,被院墙倒下的碎砖绊了个狗啃屎,把艾哲给逗笑了。于是,艾哲戳了戳我的胳膊,让我送那小杂种回家。

起初我不太乐意,但碍于艾哲的情面,便将梁家小儿子送到了超市附近。因见他母亲走出店门,正在锁卷帘门,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对梁小军道:“前面就是你家了,自己能走回去吧?”

“平治哥,没问题!你看我走直线,走得直不直?直吧!你回去,赶快回去陪嫂子,我到家了!这就是我家,有空常来坐!”那小杂种足底发飘,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自家的超市门前,还冲自己的老母周周正正地鞠了躬,口齿不清道:“妈,我回来了!”

“你这个小畜生跑去哪儿了?不仅偷吃了麻辣卤猪蹄,还偷吃了我一整只手撕鸡,说!”梁大重的婆娘一把拧起梁小军的耳朵:“你送给谁吃了?是沈家那二小子把你的魂勾去了,你还回这个家干吗?!”

“妈,有话好好说,干吗揪人家的耳朵?哎呦哎呦!疼——疼死我了!”

“疼死你这个小畜生活该!你这小杂种跟我回家好好地说道说道,倘若说不清楚,你小子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给我跪一晚上的搓衣板!”

“妈,妈,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唯一的亲儿子啊!”

“小杂种,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亲老母,你还知道回这个家——”

就这样,这对母子俩追追打打地回到了小超市隔壁自己的家。看来,我们老沈家与他们老梁家想要彻底化干戈为玉帛是不可能了,不过因有梁小兰和梁小军这对姐弟俩,我们两家的关系倒也不至于太过尴尬。特别是梁家小儿子,有时候犯起傻气来,自有他可爱的一面。

我返回我们老沈家的祖屋,见艾哲坐在院子里,正抬头仰望向夜空:“你怎么还不睡呀?卧室不是都已经打扫干净了吗?”

艾哲却是回头冲我微笑道:“因为睡不着,所以——就到院子里来看看星星。你瞧!在城里,可看不到这么美丽的星空!”

果然,我抬头满眼皆是闪耀着的星光,湛蓝色的夜空在其背后慢慢地旋转,愈加映衬出其钻石那般璀璨的光芒。群星中悬挂着一轮满月,原来今天是农历十五,月亮宛如艾哲的笑脸,笑出了轻盈如雾纱一般的光晕——朦胧且诗意。

“会不会有点儿冷?”我坐在艾哲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揉搓。

我心爱的女人则是宁静地摇了摇头,将脑袋依偎在我的肩窝处,那尺寸仿佛为她量身定制,恰好容下了她的半边脸颊,传递给我了一份舒适与安心的平和之态。

“我那院子里的凤仙花应该开了!”

“原来,我们这院子里也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凤仙花,但我们兄弟妹三人的父亲去世后,母亲为了养活我们,将那些凤仙花除去,种了一院子的蔬菜。”

“你们的母亲真伟大。”

“所有的母亲都伟大,你母亲不也是跟你的父亲离婚后,独自将你抚养长大?”

“是啊!她们都太不容易了!”艾哲发出呢喃的低语:“平治,我有些累了!”

“那就睡一会儿吧!放心,有我陪在你身边!”

艾哲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我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夜风正吹拂着面颊,可听闻草丛深处传来了虫儿的叫声,正撩拨着胸口那曲莫名感动着的心弦,感动于上苍安排了我和艾哲此时此刻的单独陪伴与相守。不管未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我只愿孤独地享受着当下的这份美好与幸运,孤独地享受着与艾哲在一起的每分和每秒。

夜色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及,但我们谁都没有打破眼前的这份静谧。整整一个晚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似乎就算宇宙洪荒,就算是乾坤颠倒,就算是海枯石烂,甚至是天塌地陷、天地覆灭……但对我而言,与艾哲这样相互依靠,已是今生莫大的满足。

随着沉入梦乡的均匀呼吸声,我们似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更是将彼此融为了一体。

(叁)

后半夜因起风,我便抱起艾哲,走进我和大哥曾经住过的那间卧室,我们两人相互拥抱着入眠。

一觉醒来,已经天亮,艾哲的床铺却是空的。我急忙起身,来到了厨房,见我心爱的女人正在煮方便面,便放下心来。

“你醒来得正好!”艾哲冲我笑道:“面马上就煮好了,洗过脸,就来吃吧!”

“好!”

我去院子漱过口洗完脸,回到门厅时,艾哲已将面条端到了八仙桌。

我坐在八仙桌旁,接过碗筷,正要吃面,却发现艾哲的眼睛又红又肿。

“哲,你怎么了?你哭了?”

“啊!”艾哲却是一脸不好意思的抱歉:“多半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我不免一副紧张担忧的神情:“你不要紧吧?”

“没事!”艾哲催促我道:“快吃吧!若再不吃,面就融了!”

虽然面条是方便面,但我则是吃出了幸福的味道,艾哲将昨晚没有吃完的卤菜,统统都加入进了我的面碗。

“哲,你今天是怎么安排的?”我一边吸呼地喝着鲜美的面汤,一边问道:“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不料,我心爱的女人却是提议道:“平治,你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双亲好吗?你之前不是说——端午节带我回高庙村,顺便领我去看看你的父母。”

“啊——”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我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那时候,我还并不完全确定艾哲就是毒杀了王裕贵和Matthew的幕后真凶,或者说还抱有一种侥幸的心理——不想承认艾哲便是那幕后真凶;但此时此刻的心境已然完全不同,我不想让艾哲因触景生情,进而徒增彼此的伤感之意。

“怎么?”艾哲见我面露迟疑之态:“我就是想去祭拜一下他们。”

眼见艾哲的目光闪烁着温柔与坚定,我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好!吃完面条,我就带你去。”

吃过早饭,我们将祖屋收拾妥当,我便带着艾哲来到了村子的后山坡,于荒草间孤零零地坟起着两座墓地,让人看到了有些心酸。

“真好!”艾哲将一束从山涧采来的不知名的野花,安放在了我们双亲的坟头:“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相守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哲,”我牵握住心爱女人的手:“我也想跟你这样永远地守护在一起。”

“那可不成!”艾哲露出母亲般温柔的笑意,并且撩了撩我额鬓边的发丝:“你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呢!”其言下之意似乎是在表明:她会先行我而去。

“哲,你什么意思?”我愈加用力地抓握住了对方的手。

“好了!别再孩子气了!”说话的同时,艾哲已抽离出我的抓握,则是转身朝往山下走去:“我们回去吧!”

“回去?”我赶忙跟了上去:“去哪儿?”

“回城里呀!”

“为什么?”我还想在村子里多呆些时日,跟艾哲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曾经因为针对父亲的冤死,针对我们老沈家的流言蜚语,我如此痛恨着高庙村,如此憎恨着这片热土及故乡,但是为了艾哲,我愿意留下来,与她相伴到老。

岂料,艾哲接下来的话却是大煞风景道:“今天是薛丽娜论文答辩的日子,我早就答应她——要带你去现场,为她鼓劲加油!”

“她答辩,干吗我要到现场?”我站定在原地,拒绝继续前行。

“平治,”艾哲一把挽搂住我的胳膊:“难道,这个面子你都不给我吗?我只是让你给她打气加油,又不让你做什么。况且,你也希望薛丽娜能平平安安、顺利毕业吧?”

“我倒是想让她赶紧平安毕业,远离医科大学,不要来烦我了!”

“哈哈!”艾哲笑了起来:“那我们赶紧回去,祝福她能平安毕业,顺利达成你的心愿。”

那好吧!既然艾哲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横加拒绝,以免自己不近人情。但在下山时,望着父母逐渐远去的坟头,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担忧:似乎我和艾哲离开高庙村的同时,也预示着我们之间这份虚幻且美好的爱情业已结束。

我们先是返回了广博县,在通往县城的公交车上,我问艾哲:“对了!哲,你的车呢?你那辆越野指南者呢?”

艾哲却是无比潇洒道:“我送人了,送给了我的代理律师。”

“送人?”我大吃一惊:“怎么送人了?正好,关于那个代理律师,我还没有找到机会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治,你就什么都别追究,也别问我这一个星期以来,都去了哪儿,是怎么过的。既然我们在一起,就该好好地相处。”

看到艾哲这副严肃伤感的表情,我便心软,不再追究:“好!只要是你想做,愿意做的事情,我都陪在你身边!”

来到广博县,我们并没有马上赶去长途汽车站,我则是被艾哲带到了本命火锅店。由于,这里是县城唯一的餐饮一条街,正是家家准备开张营业的时候,不似我和大哥第一次在夜里寻访时的那般冷清。

为了避免被梁小兰瞧见,我们站在街道的对面,观察着店面内的情况:梁家二女儿正陪着儿子耀耀站在店内,而她的第二任丈夫——牛本命招呼新来的伙计们安放桌椅,整个铺面已经被修缮一新,看来是要重新开张营业了,所以梁小兰满脸洋溢着喜悦且充满着干劲的笑容,那是一种对生活重新拥有了目标与期许的微笑,更是对其目前的幸福和温馨充满了感恩的满足。

“走吧!我们现在去长途汽车站。”艾哲转身,其面容坚定,带着我离开。

想来,我心爱的女人似乎是想采用这种间接的方式向我表明她毒杀王裕贵——此般除暴安良、为民除害的举动是对的。但刑法绝不会认可像艾哲这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任何私自独断的处决行径。

(肆)

下午,我赶到医科大学第一教学楼的第一阶梯教室时,论文答辩已经开始。墙上的黑板写着“2007级公共事业管理专业本科论文答辩”的字样,一个短发的女生正站在讲台上自信镇定地答辩,台下的第一排则是坐有答辩委员会的四位导师。

当时,薛丽娜正坐在第二排准备答辩的队伍中,瞧似神情十分紧张,应该还没有轮到她。

我正小心翼翼地张望着教室内的情况,却万万没料到方晴居然坐在最后一排。她怎么会在这儿?我猫下身子,朝小助理的座位走了过去,突然冒起的脑袋,吓了方晴一大跳。

“沈平治?!”那个小助理一脸微愠的讶意。

“你怎么来了?”我坐在方晴的身边。

“上午,薛丽娜到我们研究所来找过你,说她下午要进行论文答辩,希望你能莅临现场为她加油鼓劲。但你不在呀!给你打电话又打不通,那我就只好代你过来,亲自为她加油鼓劲了!”

我被这小助理埋怨的口气给惹笑了:“这么说来,你算是帮我了一个大忙?”

“那是!这周末请我和你大哥吃顿好的吧?”

“呦!”我白了对方一眼:“这才跟我大哥勾搭上多久啊?就跟他穿一条连裆裤了?”

“沈平治,你这人嘴巴就是欠扁欠抽,小心我揍你!”方晴因为知道我的秉性,虽然嘴巴欠抽,但人品还不赖,所以她也就不跟我计较了。

“对了!你跟我大哥的进展如何?”

“还行吧!”那个小助理似笑非笑道:“跟沈平凡同志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脚踏两条船。”

“哼!”我亮出拳头:“倘若他敢对你使什么花花肠子,或是脚踏两条三条四条船什么的,我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方晴被我的凶狠给逗笑了:“你们兄弟俩倒让人傻傻地分不清——到底谁是哥哥,谁才是真正的弟弟。”

“哈哈!”我连忙收起了拳头,在这个准大嫂面前,还是要给沈平凡同志留点儿男人的面子:“别看我大哥总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但这恰恰也体现出了他的憨直与可爱,是个听老婆话的绝世好男人。”

小助理对我却是既感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你们兄弟俩相互诋毁,却又彼此爱护,肯定是一对前世冤家,今生投胎成为了兄弟,原本是想相亲相爱,却又撕扯不断,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哎哎哎!别避重就轻。你还没回答我,你跟我大哥到底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你们该不会是连手都还没牵过吧?”

没想到,我这个问题却是令方晴忍俊不禁:“你哥哥真是太腼腆了。”

“啊!你们真是连手都还没牵过?”我就像是看恐龙般,端视着这个小助理,但她所反馈给我的表情证实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你应该主动点儿啊!”

闻此,方晴将笑容的姿态一灭:“哪有女孩子主动的?”

“还海龟高才生呢!一点都不fashion!”

回到学校,艾哲由于先去了一趟老校长的办公室,赶来到阶梯教室时,已经有七八个学生进行完了论文答辩。

我站起身,冲立在门口的艾哲努力地挥手打招呼,却见她神色明朗地朝中间的位子走去。这样,我才发现原来程奥也在答辩现场。艾哲坐在了那个手下败将的身边,两人低头似乎正在密谈什么,这不免令我愈加感觉到好奇:他们到底存有什么秘密?竟是连艾哲都不肯告诉我的秘密。

终于,轮到薛丽娜走上讲台,开始了她的论文答辩。讲台上,“矮冬瓜”显得异常紧张,不仅面色紧绷惨白,身体更是战战兢兢。那位领头的主答辩导师似乎看出了薛丽娜很紧张,便询问她要不要先做个深呼吸,放松一下心情。

“矮冬瓜”点了点头,本来她的个子就矮,却是努力踮起脚尖,似乎是在寻找我的下落。在浏览过大半个教室,她看到最后一排我和方晴坐在一起,终于放下心来,脸色有所缓和,便点头示意答辩委员会可以开始了。

随而,主答辩导师接连提出了两个问题,薛丽娜的回答皆支支吾吾毫不自信,这令答辩委员会的导师们有些奇怪:“我看你这篇论文写得不错呀!怎么答辩的效果如此槽糕?”那论文是艾哲亲自给“矮冬瓜”改的,当然不错。

艾哲起身,走到主答辩导师的身旁耳语了什么,因经过答辩委员会点头一致的同意,她又走到薛丽娜的身边,面冲对方耳语了些什么。“矮冬瓜”抬头望向我时,就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竟是面露羞涩的笑意,冷得我浑身卯起了鸡皮疙瘩。我皱了皱眉,不明白我心爱的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与此同时,跟随薛丽娜望向最后一排的目光,程奥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回头因瞧见我与他的前女友正坐在一起,嘴角竟是流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惊得我头皮发麻。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感觉到忐忑不安,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将要发生,而这种不祥多半也与艾哲和“矮冬瓜”有关。

由于经过艾哲的点拨,薛丽娜露出自信的笑容,后面的回答也顺畅多了,答辩过关应该没什么问题。

论文答辩结束后,薛丽娜激动地拥抱住艾哲,一再表示了感谢,并邀请我们四个(包括方晴和程奥在内)一起吃晚饭。艾哲说她先去一趟卫生间,让我们到学校背后的那条商业街等她,而我则因为想要知晓我心爱的女人跟“矮冬瓜”与程奥都单独说了些什么,便打发他们先去商业街等着。

我候在教学楼的走廊,因正值晚饭时间,走廊内空空无人。突然,楼梯口传来了一行脚步声。我抬头,见莫直徽不仅带着他的助手崔亮,其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警察。

“莫警官,您怎么来了?”

“我们是来找你们的所长——艾哲女士。”

“她刚去卫生间了。”我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方向。

莫直徽冲身后的部下使了个眼色,那名女刑警立马会意,快步走入进女卫生间。

但不消半分钟,女刑警急步走出,一脸紧张的神色:“里面没人。”

“什么?艾哲不在里面?这怎么可能?”我快步走入进女卫生间,因不见有人,便一一推开了隔间的房门,里面也都是空的。由于,这里是一楼的卫生间,所有的窗户全部大开,其中一扇窗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吹的缘故——正在微微地颤动。难道,艾哲因料到警方的赶来,便从此窗口逃逸离开了?!

我回到走廊,问莫直徽道:“你们找艾哲到底有什么事?”

“我们已经找到毒杀王裕贵和Matthew的确实证据了。”

终于,我无比恐惧的这一刻还是不期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