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牯牛潭(第一部)

五、曹家嘴抓逃

字體:16+-

“他小爹,我那支圓珠筆呢?沒弄丟吧?”風亭肩膀靠著房門,探頭問徐先生兒媳婦。

“他大哥,是那個紅頭頭的筆吧?爹收到屜櫃裏了。又不是麽子寶貝!”兒媳婦答道。

“那好!”風亭不跟她解釋,又問:“他小爹,我穿來的那身黃軍裝呢?”

徐先生終生未娶,他大哥把二兒子過繼給他。兒媳婦過門時間不長,本村人,風亭原本認識。這裏人說話名堂蠻多,娃兒直呼輩分,成家的女人隨男人叫,有了孩子隨孩子叫。稱呼高一輩男人按排行叫爹,爹的媳婦為小爹。因此,風亭稱呼徐先生兒媳婦為小爹,隨自己兒子金舫叫。

“他大哥,”兒媳婦回應。“您的衣裳哪叫個東西?滿處是血,早叫我丟到後邊灰坑(方言:垃圾堆)裏了。”

“把你吃虧,跟我撿回來,洗幹淨,我還要穿的。”

兒媳婦不再說什麽,到後邊撿衣裳洗衣裳去了。

兒子帶徐先生到曹家嘴街上參加區政府成立大會,沒回來。風亭從屜櫃裏找到那支圓珠筆,在手中把玩一會,掛在徐先生給他穿的上衣口袋裏,倚門想心思。

風亭躺在徐先生**已經七八天了。村裏的鄉醫真有點手段,憑借一堆捶爛了的草藥,一敷止血,再敷消腫,三敷止痛,到昨兒便不怎麽疼了,今兒下地,倒還便當,隻是不能落座,挨板凳就疼。

這幾天,哪是人過的日子?吃喝拉撒全在**。屁股朝上趴著,屁股溝裏塞滿草藥,吃喝的時候,頭朝外挪過身子,下巴擱在床沿,徐先生一口一口從下往上喂,還能將就過去。拉撒就遭罪囉!徐先生兒子把他攔腰抱起來,徐先生抬起他雙腿,擱到馬桶邊,這麽一折騰,他想拉拉不出,想撒撒不淨,再加上針紮似的疼痛,真是活受罪!每拉撒一次,三個人全都汗濕衣裳。

風亭滿心眼感激徐先生一家人。喂吃喂喝,端屎端尿,洗頭洗腳,就算自己親生父親也難做到,何況是個外姓人,又不沾親,又不帶故,還瞎著眼。風亭幾次提出搬到玉珍娘家住。徐先生說,玉珍姊妹七個,她是老大,底下隔兩三歲排一窩,都還是些娃兒,哪個來照看你?不準他搬走,還不準告訴他們,免得偌麽多人跟著操心。風亭又提出搬到他外祖父或者舅舅家住也行。徐先生也不肯,說你外公外婆年紀大了,管自己都難,還能管你?幾個舅舅分了家,各管各的鋪子,忙得腳打後腦殼,哪能顧得上你喲?你就安心在這裏養傷,也別忙著告訴你娘她們,告訴了,她們還不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