撮合好事并非一蹴而就,需得慢慢来。是故,昭婉抱拳拱手拜别包打听,拽着公子的胳膊两人离开茅屋。
步出柴扉小门,高篱依然闷闷不乐,可昭婉却心中暗笑,因为她知道包打听对她表弟是有情的,出于女人家的羞涩,是故不能明说。
又是阵阵阴风蚀骨,两人加快脚步赶去马车那。隆冬岁月,年关亦将近,只差一场瑞雪来临了。
高篱上了车辇,眸光不敢再瞧昭婉,仿佛做贼心虚般,垂首俯思。
“公子,为何今夜你一直闷闷不乐,是不是方才包打听前辈提及程家之事令你心中不快了?”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嗟叹不已。“我们且先回府里再说,高家并非平静无波,危机正在汹涌袭来。”
高篱知道程家悲惨的结局,自然会联想高府,处在相同的诡异前路,高家能不能躲过错错危殆真不敢断定啊!
……
女子家的心思终归是缜密的,公子的闷闷不乐昭婉暂时也不便多问,但她也想好明个待他歇息好了,瞅准时机再问亦不会迟的。
一夜喧闹过后,翌日巳时,被大嫂安顿在摘星院里宿下的黎伊伊与徐秋娘起身来找昭婉与二公子。
昭婉也方起了身来,精心梳理绾结发髻。见两位来此,立时羞红了琼颜。“伊伊姐姐、徐妈妈你们且先坐下等等,昭婉这就好。”
“嗳哟哟,昭婉越发的美妍了,真个国色天香,世间无双啊!”伊伊姐姐成心逗趣。
被伊伊姐姐这番夸赞,昭婉更加娇羞不已,侧颜不与她们瞧见。只顾着加快梳理完成。
知语拎着提盒归来,瞧见两位女人来客,立时嘴甜地招呼人家,又搬来杌子请人家坐下,好生客气。随后,知语跑去庖房又要了两份早膳拎来。
昭婉与伊伊姐姐、徐妈妈啖啜早膳,自然心中怡悦,可她不知此时的公子却在知音堂里与他父亲二人正拉长个脸,诹议近来是是非非,危机该如何度过等等事宜。是故,饥肠咕咕也都忘了用早膳。
“父亲,这隐藏之人会是谁呢?”高篱嗫喏说着。
高学古挺拔身姿,眸光瞧向门外,叹息一声。“若要查出此奸细,需从最近五年内增补的暗卫之中一一排查,料准他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父亲,昨个徐妈妈为了救你,已两遭暗镖伤她。回府里之后,徐妈妈可是对孩儿说过怀疑是府里暗卫做的,如此,孩儿觉着可从昨个先前的十五六名暗卫着手细查便能见端倪。”高篱适时提醒。
高学古眸光冷冷,额头青筋渐显。“虽说我高家对不起他程家,可也不至于安插奸细在我府上吧?真想害的我高府上下家破人亡吗?这般险恶用心也怪不得我不留情面了。”眸光一转,瞧向高篱。“我儿也历经了不少磨砺了吧?想来你也可以独当一面,替为父分忧了,如今别人我信不过,找出奸细之事就交于你办妥,听明白了吗?”
“孩儿领命,绝不辜负父亲的嘱咐,誓要找出高府里的奸细交于父亲来发落。”高篱抱拳,一股从未有过的凌厉眼神一扫而过。
然,高学古瞧见了,他从儿子的眸光之中看到了新的希望,篱儿长大了,除了畏畏缩缩,他还多了几分坚毅。
高学古顺意地点首,眸光中充满的不再是那些威厉,多了许多的慈爱。
“父亲,奸细之事要查,可徽州四煞您真的不打算遣他们离开?”高篱觉着父亲阅历丰富,处理繁杂事务自会高于常人。但,对于同奸人无异的徽州四煞,他方才的主张父亲却是反对的。
高学古一捋髭须,提点儿子道:“照碧秀所说的情形来看,四煞不过是觊觎我高家的财富,可为父料准他们没本事从高家多得一分一毫。四人乃是为父冒险救下,他们竟然不知感恩,还打着这般子的鬼主意。今次,楚二豹掳走为父与十年前救四煞也有脱不了的干系。这等下作小人,为父留着他们日后再让他们吃尽苦头。”
原来父亲并非不气愤四煞的无情无义,而是留着待日后所用,等待机会让四煞充当替死鬼罢了。这般心境高篱自叹不如。
“那好,孩儿这就去调查一番。”高篱说着欲离开。
高学古抿唇浅浅一笑,随后道:“好,我儿长大了,不再是黄毛小儿那般令为父操心咯!”
什么?黄毛小儿?难不成这些年来,自己在父亲的心中都不过是个长不大的黄毛小儿?父亲也真会小瞧人!今次就让他瞧瞧,高府的二公子也不是毫无长进。
高篱心下虽然叫屈,可他亦知道这些年来自个的放纵恣肆,如今全因有了昭婉他才立志好好做人,将来为高家再造辉煌奠定基础。
高篱俯身告退,亦不敢多说二话反驳父亲的眼光。
府里为数众多的暗卫即保护了高家各处的生意铺坊免遭歹人的威胁,亦保护了高家主人们的性命安危。可谓高家立足于玉湘城无人敢惹、官商都需给几分薄面的稳定力量。可这些人中出了几个奸细还真让人头痛不已。高篱既然领命调查,他就需要细致周详。总不能凭借心中的怀疑就断定是谁,万一错怪了好人岂不要留下祸患永难安宁?
若说几百名暗卫里找奸细难亦不难,起码他会从徐妈妈受暗卫飞镖伤害的线索查起,区区十五六名暗卫,再排除五年前的暗卫,恐对照名单便能一目了然。
父亲心中虽不知这名暗卫是何来历,却也猜到了个大概是谁人,但高学古还将这件事交于篱儿去办,分明是希望篱儿不能粗枝大叶,不仅仅是找出奸细,还要保证找出的奸细绝对不是冤枉错误的,更加希望篱儿顺带查查奸细可有同党或其他暗卫可有异心。可谓良苦用心,就是要篱儿好生锤炼一番。
高篱当然不再是黄毛小儿,想想便知父亲的用心,他自然会依照自己的法子去查。先从徐妈妈着手再好不过。
莺言燕语从昭婉的寝闺里传出。高篱知道是女人家们甜润的私语。他阔步而来,此时刻意徐缓,他不过是想听到昭婉的说辞而已。
知语拎着提盒出门,恰巧瞧见了二公子,连忙福身问好,自然闺中三位女人家知道高篱赶来,遂停止方才的嬉笑言说。
“伊伊姐姐、徐妈妈,你们二位也来了?正好,高篱还有事要找你们呢!”高篱面上噙笑,慢步便朝寝屋里进入,寻了个杌子,他自个坐下。
“我去让知语奉茶。”昭婉绵柔起身,嘤咛说着。
“不用了,我不渴,来此是有事与徐妈妈说的,只消你那几片云片糕,令我解饿便可。”说罢,他明曥已瞧向徐妈妈。
“公子问我何话?难不成昨个老身受伤之事?”徐妈妈一语中的。
他颔首,启口道:“奉家父之命暗中调查出高府暗卫里隐藏的奸细,也是昨个暗器伤了徐妈妈的那人。”
徐秋娘凝曥瞧向门外,若有所思。“老身无法断定是谁,可这柄暗镖应是在我身后射来,当时人们混战凌乱,是谁很难揣度。”
黎伊伊善睐顾看,瞧向昭婉的香背,纤手举起,在半空中做了个射出飞镖的架势。昭婉转身,取了云片糕端来公子这旁。
“吃吧!就知你没用早膳,再忙也要顾及身子啊!我去给你做些粗糙的早点,还请公子别嫌弃。”言罢,昭婉莲步款款,也不待公子是否乐意接受她的好意,她便走了。
黎伊伊掩口一笑,心中暗思:昭婉这是对公子动了真情了,定是公子应承了她什么。看来是俊男丽女、天造地设啊!但愿不久之后还能喝上两位璧人的一杯喜酒。
高篱边吃云片糕,一壁再问。“想那奸细肯定是打算让徐妈妈没机会救我父亲,好令楚二豹掳去我父亲到徽州继续折磨,以达到报复的图谋。”
“报复?公子是说,这个奸细与高家有旧怨?图谋……图谋害死高老爷?”徐秋娘不解。
高篱颔首再道:“不瞒徐妈妈,晚辈怀疑正是这奸细襄助楚二豹掳走家父的。否则,就凭高家在玉湘城的实力料想谁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楚二豹很难掌握到家父的行踪,只有内奸的出卖才能令楚二豹轻易得手,且不露半点风声。”
“这奸细什么来路,公子可否透露。”徐秋娘不明就里。
高篱蹙起眉头,寻思片刻。“此人与我高家的仇怨是怪我父亲见死不救。可当初,他家被抄家,父亲怎敢冒险襄助与官府作对?不顾及他自己,他也要保护我与娘亲、大哥的安危。是故,父亲忍受良心煎熬,日后常常为此自责。”
黎伊伊插话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楚二豹能轻易掳走高老爷呢?”
颔首,高篱再说:“无论如何,当前找到奸细交于父亲处置才好。”
“秋娘姐姐,妹妹以为奸细从你背后射出飞镖是无需多疑的。你没瞧见,可未必裘大也没瞧见啊?不若,去地窖里去问问。迟了,送去衙门,到时候就怕他不说实话。”黎伊伊适时提点。
徐秋娘眸光一亮。“妹妹是说……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