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还须系铃人,昭婉自信昨儿个午膳时替大嫂说的隐晦之话警醒了高府的最高掌权者,高老爷也当即告知大儿媳说会安排下人快马传书逼迫大公子今年年底务必归家一趟。
是啊!大嫂还年纪轻轻,如此花貌年华便独自守在闺中就算换做昭婉她自己恐怕也决不能接受。将心比心,谁会一忍便是三年呢?如此细想,大嫂还能做到温文尔雅,兴许过错还说不定是丫鬟自个惹祸造成的呢?岂能背地里全数一味推到大嫂的身上啊?
想着想着,总算觉着乏了,昭婉慢慢地阖上了双眸,运转的心事飘飘忽忽,隐隐约约。真个在不知不觉间寐下了。
翌日的天空特别清朗,秋日温爽,阖府上下大多起床各自忙碌。惟有昨夜惹得全府上下迟迟才寐下的女主角昭婉则一直睡过了头,而后待巳时方醒。盥洗一番,她便草草用了早点,即刻去后院,八名家丁正与公子哥嘻嘻哈哈地一道练习扎马步呢!
瞧见公子如此这般,她莞尔一笑。“公子贵胄的紧,怎好练习武艺,受这番苦呢?还是一旁歇息,或是去书斋写字,昭婉自然会在几日后便能着手教习他们武艺。”
高篱憨憨一笑。“昭婉妹妹昨夜风采毕露,高篱佩服。我也相信你定能教好这些个家丁,使得他们将来真正成为我的护卫。”略作思索,他再道:“昭婉,你那两套新衣裳已经做好,我如今也没事可做,不若我与双福去为你取来。”说完,高篱双眸熠熠生辉,打量着不肥不瘦的漂亮女教头那一张素颜琼肌。
昭婉刻意避开公子摄人的双眸,而后便对在场的八位家丁训教一番,随即还是重复昨个的扎马步练习。
高篱悻悻然,转身,阔步离开。
昭婉一个侧首,双眸秋水潋滟,窥了一眼公子高拔的背影。嘴边一勾,悄悄笑之而后便急速敛去,以防备在场他人瞧见。
还是后院靠近岚园东侧第三间厢房里,高府最高掌权者古老爷双手后负,透过窗牖罅隙,双眸冷冷瞧去。
高老爷身后,昨个还是一位全身包裹的黑衣人,此时则出现四位黑衣人一排伫立,垂头丧气。其中一位黑衣人左手轻按了一下右臂膀处。“嘶”一声从他口中传出。
从伤着臂膀的黑衣人来看,他应是带头大哥。“老爷,这女教头的确有点本事!”
高学古瞧着分神,岂料背后带头黑衣人起先说话,他便侧脸回道:“怎么只有点本事吗?一个有点本事的女子竟然能将赫赫有名的徽州四煞打的落花流水?”
老爷只是侧颜并未回头,讥诮的话语如利刃刀刀刺入四人的心房。
堂堂徽州四煞那也是江湖中吃得开的人物,只因十年前他们四兄弟得罪了同为徽州的楚家三豹——三兄弟,武艺比之对方三兄弟略有差距,力战不敌差点毙命的时候,正是一位商客带着一群暗卫路过。商客欲做和事佬,岂料徽州三豹不给面子竟然动手攻击外地商客。是故,商客身旁的几十名暗卫齐齐出手,一番激斗之后,楚家三豹终力乏不及败逃而去。自此,徽州四煞便祈求外地富商收留,来到玉湘城后成了外地富商的贴身打手。勿用赘言,那名外地富商即高学古是也!
此刻,高府后院的厢房里,四人自从跟了高老爷之后的执行任务就未失败过,但昨夜的败北真个令人难以启齿。
“老爷,莫女教头虽然有些本事,但属下并未使出全力,真个要使出了全力,从莫女教头的出招来看,她的本事应该在我之下。可老爷……”带头大哥解释一番,最后想说的话却不好再继续下去。他总不能说,怪老爷不让他们四兄弟尽力打伤昭婉而处处自缚手脚,不敢使出浑身本事吧?
“哦?难道你使出全力就一定能赢她?我昨个叫老四一人出面完成任务且不要伤了她,可你们自己瞧瞧,到最后,别说老四一个人无法斗的过莫教头,就连你们四个一起上又能怎样?难道堂堂四煞之首的你被她刺伤也是意外?也是手下留情才至于此?莫非一个女子连伤了你兄弟二人都是意外不成?枉你四兄弟还是我高家暗卫武艺最高呢!”高老爷已然转身,犀利的眸光如同变成两柄利箭随时待发,定能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四人顿时无语,气氛冷却,空气中都是失望的情绪,高学古摇摇头而后再度转身透过窗牖罅隙瞧向外头那片空旷的阔院。
总是不言不语也不是个办法,对徽州四煞来说,他们情知自个都未办好老爷交代的任务,被老爷一顿训斥毫无怨言。但,他们都是暗卫,是轻易见不得人的,被老爷训斥完之后,他们还要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继续履职,如此在厢房里左右不是,想法离开也好缓缓老爷的气愤,他们也好不至以如此尴尬地站在原地,且老大与老四都有伤在身,需要和老二、老三分配任务后两位伤者便可去请高府的御用李郎中医治,而后需得卧床休息将养身子。
如此,带头老大哭丧地说道:“老爷待我四兄弟恩重如山,我四人也发誓生死相随老爷左右任遣,为今所办任务失手,实在愧不敢求老爷原谅,但我四兄弟今儿个再次发誓,老爷有新任务,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万望老爷能够信任我四兄弟的一片真心。”
带头老大语毕,抱拳俯身,算是请罪,也算等老爷给个说法,他们也好赶紧告退,免得尴尬难受,待不下去。如此,其他三人亦连忙附和,也一起抱拳俯身等候老爷的发话。
“唉!”老爷长叹一声,捋了捋髭须,面不回转,却也说开了话:“老爷我知道你们忠心耿耿,昨个的事也算不得大事,我的本意就是想搞清楚莫教头几斤几两,你们昨晚的表现已经令我知道了答案。也罢,你们毕竟知道对手是谁,自然手下留情;而莫教头却不知你们是谁,或许还把你们当成贼人奋力击杀你们呢!故而你们虽然比试之后不及莫教头,但我知道你们的为难之处也就好了。老爷我并不会因此责怪你们的,下去各自履职去吧!”
老爷一挥衣袖,不再多说,背依然对着四人。
四兄弟深深鞠躬俯身而后才从后门离去。一路之上,同样负伤的老四左右瞧瞧没人,他突然啐了一口道:“老爷真个不公允,只许我们缚手缚脚,却随那个死丫头使出杀人的本事对付我们,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说这不是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吗?”
岂料,老四的一席话方出口,老大厉声驳斥道:“蠢货,我们四兄弟在江湖中多少也有点名号,想那莫教头只是个初初江湖的黄毛丫头,你我四兄弟都没能把她制伏,此时背地里却责怪老爷的不是,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老大一发话,老四果然吓得不再多言,垂首只管小心向前迈步。
又过了一截桂庑廊道,老大四下瞧瞧无人,倏尔对其他三人嗫喏道:“各位贤弟千万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若非如此,也没必要忍受这些时日了。”
三人连连点头、个个称是。一股邪恶的狞笑不知从谁个喉结里发出,甚是刺耳诡异,犹如阴森的鬼魅发出一般。
“嘘!”老大不忘提醒他们三人。“日后可得小心应付,切莫走漏半点风声,大哥我自会带各位贤弟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离开。”
“明白,明白,请大哥掌舵,老四当尽心尽力为大哥效命。”老四急不可耐地表态。
四人复又继续赶去找李郎中给瞧瞧两位兄弟的伤势如何。毕竟昨夜他们为了掩饰身份,出了高府之后老大与老四自个找了些随身携带的外伤药膏涂抹一番,现在虽有好转,终比不得李郎中仔细对症下药来的令人放心。
所谓隔墙有耳便是应验到了这小心谨慎却又大意的四兄弟身上。他们行走江湖多年怎知失算到方才的三两句隐藏心中三年的鬼蜮伎俩竟被桂庑隅隈之处的一名丫鬟偷偷听去。
……
也许是每天都和高府的主人家们一同进膳使得昭婉觉着这般优渥待遇逾越了下人该谨遵的礼数。是故,她竟在饭桌上绕过公子及大嫂主动向老爷提出不再与高府主人家们同坐一桌的请求,老爷亦当场应准了她的请求。
如此,昭婉便有了单独开伙的小灶,虽然并不精良,可吃饱不成问题,且她的伙食标准还比管家高出半截。此等荣耀皆是因她夜战四个贼人,保全了高府上下人等的安危,老爷格外照拂所致。
撇开和老爷一家人同吃的尴尬气氛,昭婉顺带便与体己丫鬟知语一同用餐。此刻,用过晚餐后,知语忙着去清理寝闺里的残羹剩饭,而昭婉则坐在书案旁一笔一画地描写公子赠他的颜体碑拓字帖上饱满浑圆的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