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歿(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玉山埋孤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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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去雙福,高籬便與昭婉手牽著手兒一道行去,離開集市,順著林密小道二人緩步前走。手兒的細汗滲出,昭婉稍使力欲掙脫,奈何高籬登時便握緊,使得她掙脫不得。

眸光相遇,二人會心一笑。昭婉妍麗無匹,他與這位佳人獨處實在覺著美不勝收。豈知,昭婉的清眸之中也瞧見一位絕世的俊朗男子,那張俊顏如同天工雕刻而成,棱角細膩,若生就女兒身,恐也會令昭婉在他麵前不敢自詡美貌冠絕。

如此登對的一對璧人果真是天造地設嗎?昭婉不再懷疑,她知道此生非高籬不嫁了。如若二人婚配再遇波折,她必然一世孤獨都絕不會再從了他人。

離玉山三裏地的一座小山丘,這裏無村人亦無屋舍。隻有一座荒廢的土地廟。二人仍舊手牽手,離開土地廟,一同步入林蔭之處四處張望。而後,高籬才鬆開昭婉如若無骨的纖手。

“你瞧,隱世高人就住在那山洞裏呢!”高籬抬手便指。

昭婉瞧去,果然見著山丘處有一籬院,二人疾步向前,步入籬院後,瞧見岩穴有一柴扉,細細觀去仿若又見著包打聽那處茅屋。

整襟,輕扣柴扉,高籬和溫地問道:“請問屋裏有人嗎?我二人路過口渴的緊,想討些水喝。”

須臾,聽得屋內有人應承。“稍等片刻,老夫就來。”

委實一男子的回應,昭婉心下激越不已,就要見著一代名醫,她固然期待。

柴扉“吱呀”一聲便啟口,一位鶴發童顏的男人雙眸炯炯有神地瞧著陌生之人。

高籬不敢恣意,但憑薛郎中的大名就可威震天下,他一個紈絝公子哥豈敢在一代名醫麵前造次呢?

隻見高籬作揖施禮。“晚輩與內子閑走來此,奈何日頭猛烈,炙烤之下已經口渴不已,瞧見這裏有人家,遂不請自來打擾,想討口水喝。”

這位公子器宇非凡,俊雅高拔,一見便知乃是官宦或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薛郎中自然心中有數。再個炯炯眸光一掃,公子身旁是位脫俗出塵的美嬌娘,更令她眼前一亮。

二人分明就是天仙下凡塵嘛!怔怔不言,薛郎中似在揆度什麽。

“老人家,晚輩……”高籬啟口。

思緒被打亂,薛郎中立時客套說道:“二位非凡之人,因何來我這?”

高籬又度說明一番。“回前輩,晚輩二人隻是閑來無事四處逛逛,孰料就走到這兒,可烈日太猛,晚輩二人甚覺口渴,便想討口水喝。”

薛郎中頷首。“既然如此,那便請進屋說話。請!”

出乎意料,薛郎中竟十分好客,高籬與昭婉紛紛施禮作謝。隨之便邁步入了柴扉後的內屋。若非親眼所見決計想不到,原來內裏別有洞天。雖然此處不過是座小山丘,比不得玉山的巉峻,可內屋天然溶洞,冬溫夏涼,還有那一口泉眼涓流不息。

世外桃源!這裏才是世外桃源啊!

“二位請坐,老夫這就去沏茶來款待二位。”豈料薛郎中好客不已。

昭婉坐定,高籬則瞧去洞穴壁上的一副字畫。因著高籬曆來喜愛名家大作,自然也能瞧出個門道來。

不大會工夫,薛郎中果然端來茶水。眸光刻意一掃觀賞畫作的高籬。“這位公子,請過來用茶吧!”

高籬回神,麵上噙笑,立時便近至石桌旁坐定。“老人家並非俗人啊!”

薛郎中炯眸一瞥。“貴客因何有此一說?”

呷了口茶,他側麵瞧向牆壁上的畫作讚道:“但憑老人家您收藏的這幾幅畫,晚輩便知您絕非凡夫俗子。一定是為隱世的高人。”

薛郎中一捋雪白的髭須,點點頭。“公子果然好眼力,可知那幾幅畫的出處?”

“三幅皆出自宮中,乃是皇家寶物!老人家能得到三幅名家真跡,可鑒您的才學必然超逸非常。”

“哈哈哈!年輕人很會說話,但老夫要讓你大失所望了,老夫隻喜歡字畫,卻不善於動筆。”薛郎中說罷便啜飲一口茶水。

高籬得意一笑。“老人家莫不是自謙了。想來就這三幅無價之寶的畫作,懂得欣賞的人可不多了。一幅《京畿市肆酤鬻圖》、一幅《天山雪峰日出圖》還有一幅《玉湘城庶人趕集圖》都是前代名畫。”

薛郎中眸光一挑,盯著錦衣的公子哥問道:“年輕人果然不俗,但不知如何稱謂?”

高籬登時起身,作揖施禮。“在下玉湘城高家二公子——高籬。”禮畢,他才輕語問道:“不知前輩的尊姓大名?如何……”

薛郎中淡淡一笑。“公子並非為討口水喝而來,想必不過為了證實老夫的身份罷了。”

身子一怔,高籬的確被老人家的話給嚇著了。心思著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薛郎中竟會這般說話,簡直算得上窺見人心啊!

“晚輩……晚輩不知有沒有這個福分知道前輩就是薛……”高籬刻意欲言又止。

“該不是有事來尋老夫的吧?若真是這樣還請明說,若老夫可勝任自不會推辭,否則老夫也絕不會隨意應承的。”薛郎中試圖挑明了說。

但見高籬搖搖頭,而後瞧了眼昭婉,這才對薛郎中道:“薛前輩醫術天下聞名,晚輩也早有心來拜訪的。可內子更比晚輩該來的,她受過刀傷,便是薛前輩的靈丹妙藥給治好了的。”

昭婉聽罷,麵上頃刻透現緋紅,畢竟腹間可是女子家的隱晦之地,公子此話一出,難不成他瞧見過?轉念一想,興許是高籬無中生有,不過為了讚譽薛郎中的本事罷了。若果真如此,高籬可就猜對了,薛郎中的靈丹妙藥真個神奇獨絕。

薛郎中無法置疑他二人並非真正夫妻。是故,也不再遮掩。“老夫行醫多年,可總身陷是非旋渦,為今垂垂老矣,隻想安度晚景。”

“這個晚輩明白。若說晚輩前來的確是有一事想求教前輩。高籬的娘親多年來都體虛身子弱,常常為此而暈厥,府上的郎中每回都隻開了些補藥,然始終未見娘親痊愈。故而,晚輩想……”高籬眸光始終打量著薛郎中的反應。

隻見薛郎中放下茶盞,邁開步子,再度去品賞自個收藏的三幅名畫。

高籬猜不透薛郎中為何不予理睬,他近至薛郎中身旁,與其一道朝牆壁之上瞧去。

“好畫是好畫,可《玉湘城庶人趕集圖》倒是有處瑕疵。”高籬一邊說一邊就暗中窺視薛郎中。

果不其然,薛郎中側顏,蹙起眉峰。“公子竟然瞧出名家畫作中的不妥,真乃令人意外。不若就請公子直言吧!”

高籬搖頭晃腦。“都說玉湘城富庶,南來北往的商客絡繹不絕,但再富庶的江南寶地也都是富賈的天下,這幅名畫之作卻把庶人也畫的個個如同商旅一般,就是瑕疵!”

昭婉瞧去二人的背影,尤以公子的話令她心下讚賞不已。果然,高籬與別個公子哥大不同,他起碼也是才華橫溢之人。

聽聞公子的話,薛郎中“嘶”了一聲,頻頻頷首。“公子果然高才,令老夫佩服。”

“豈敢,晚輩不過是早就見過此畫的贗品,是故才瞧出不妥,今日在薛前輩麵前班門弄斧,還請薛前輩海涵,不計晚輩信口開河就好。”高籬言罷便作揖施禮。

不忘禮數的公子自然更得薛郎中的喜愛,老人家“嗯”了一聲。“好!後輩可畏,公子博學睿智,老夫都自歎不如了。哈哈哈!好!甚好!方才公子說你娘親怎麽了?常常暈厥嗎?”

“是!晚輩娘親一心吃齋念佛,甚少啖啜珍饈美饌,平日裏都以粗茶淡飯度日,故此身子越發的虛弱。”高籬解釋一番。

薛郎中哈哈大笑,而後他便言道:“看來公子娘親這暈厥之疾老夫亦沒法子醫治了。不過,若平日裏多進補些興許也就無藥自愈的。”

聞名天下的薛郎中竟然也會有束手無策的時候,高籬與昭婉都不曾料想。然,薛郎中說得清清楚楚,夫人這頑疾非藥可治,乃需食補才成。

既然如此,再多問便無益了。

略作思忖,高籬直言道:“薛前輩醫術冠絕,晚輩鬥膽今晚邀請您去晚輩玉竹居做客如何?”

“不必了,公子的好意老夫心領。既然與公子有緣,老夫就送這幅《玉湘城庶人趕集圖》贈予公子。”言罷,薛郎中便取下前人名畫作。

高籬欣忭,立時接過,輕輕放置於一旁幾案之上。隨即從腰間就欲取下高家祖傳玉佩,昭婉知道公子這塊玉佩乃是祖傳之物,絕不能隨意送人的。這便起身,從蠻腰間取出鑲嵌有綠寶石的烏金短劍。快公子一步遞給薛郎中道:“前輩贈晚輩夫君名畫,晚輩帶夫君贈您這柄烏金短劍,請前輩一定笑納。”

“烏金短劍?……”薛郎中眸光一聚,盯著昭婉的手中之物。“從何而來?”

昭婉如實稟道:“此乃朝中大員所有,後遺落民間,夫君也是有幸從四王爺處得來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