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徐秋娘的提点确实在理,别小瞧了六王爷的能量。须知京城乃有六王爷的权势分支,若不小心对付,别到时反被六王爷暗算,高家势力在此薄弱,自个受损就不值当了。
“是!”昭婉应承。
作别,昭婉陪在夫君身旁,这一路便朝“朋悦客栈”赶去。那处,正是消息来源之地,全国各地商旅纷至沓来,亦打此离去。人多事杂,反倒可问出些什么来的。
冬雪洁莹,这天地辽阔素染。与夫君齐头并进,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擦过,却仿佛听到夫君千言万语的爱慕情话。
柔心如水,金光熠熠,炫目姿彩令她一路无累。
高篱健壮俊朗,策马扬鞭,好不威风凛凛。嫁给这般高洁的夫君按说无怨无悔了。可夫君突兀间不露声色求娶文琪实在令她叹息,否则,昭婉为高家尽力绵延子嗣,也与高篱长相厮守,勠力同进岂不更加谐美!
然,世事皆无常,谁人又能料及?
急于处置丁二爷的奢想却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高篱的果决未必就能成就有益的结局。
……
“老爷,您慢些。”一下人小心翼翼扶着一位斗篷着身的男子。
但见这位男子缓缓下了车来,朝“朋悦客栈”瞧了眼,而后高视阔步便走去。
店小二立时逢迎了上来。“客官,住店?”
“嗯!”斗篷着身的男子颔首。“老夫要一间上等客房。”
“好嘞!”小二弓腰伸手作“请”字。
话说昭婉与高篱一路疾奔,此时总算赶来“朋悦客栈”,拴好马,夫妻二人便打算歇脚,吃些点心再查探。
虽说此次没落宿“朋悦客栈”,可“朋悦客栈”对高篱、昭婉而言都有难以忘却的情怀。
高篱还记得在这里与芊芊的初识,还记得追撵昭婉至此的过往。
物是人非,芊芊却也殁去!悲夫!徒留伤感。
不过,此地人来人往,探听消息倒是绝佳之地。高篱握着昭婉的柔荑,二人上了楼去,要了雅间,这会便可边吃茶边四处张望。尤以瞧去楼下。
越瞧越觉着昭婉美过仙女,庆幸自个的佳缘、天公作美。
“瞧什么?日日都瞧见,还瞧不够?”昭婉含笑薄责一句。
高篱嘿嘿一笑。“永生永世都瞧不够,若不是为了高家,我倒愿景我只是一个庶人,能与你长相厮守到老,也可陪你去海角天涯,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该多好!”
此话一出,昭婉立时敛去柔笑。“还好意思说呢!奴家问你,因何不与我商量,就急于求娶文琪为妻?”
“这……我……为了高家,我才会如此。”高篱自知失理,连忙垂首不敢再正眼瞧心爱的娇妻。
可昭婉不依不饶,又诘责道:“怎的?对奴家的甜言蜜语不过都是逗我开心的?什么为了高家,我不能替你高家绵延子嗣了吗?你说,你父亲这一生不就求娶你娘亲一人吗?情比金坚,你父亲才是痴情的男儿呀!”
“昭婉,你听我说,我……”高篱起身,眸光随意一瞥,刚欲多说些好话,可此刻他透过薄纱窗牖瞧见一似曾见过的背影。
他睁大双眸,细细瞧去楼下。果不其然,那熟悉的背影就是他——冯家包子的冯开。
他怎会在此?须知,冯开可是高家的敌手,此人神出鬼没,身份极其诡异。如今,高家都无法查出此人的来龙去脉,惟有冯家包子当家人的身份这一重。
不过,冯开为何与高家过不去,这必须设法查出才可。高篱突兀想起包打听前辈,若她出力,细细查访,估摸着也能查出个究竟的。
冥思之际,冯开已然离开客栈,不知去往何处。
高篱不知,他一言不发立在窗牖旁时,昭婉也起身去看,可惜,却没瞧见冯开的身影。
“夫君,你看什么?”昭婉自然要问。
高篱轻叹一声。“冯开,他在京城,客栈里。”
“啊!”昭婉惊悚地看着夫君。
冯开赶来京城绝非无端,怕是又要兴风作浪,而况,四王爷就身在京城,难道冯开图谋对高家不利?
自然无法知晓,不过是猜测而已。
昭婉与高篱闲说了许久,茶也吃的差不离了,遂去联络往时的那些手下,自当,探听一番丁二爷的消息。
暮晚时分,奇云霞光,仿若秋日丽景。可此时乃是入冬时节,寒气逼人,高篱护妻心切,就怕晚风寒凉令昭婉冻着了,遂取下自身的斗篷与她。岂料昭婉倔强,不受。
“夫君,你别小瞧了奴家,可知我行走江湖惯了,区区寒风算什么?倒是你出身贵胄,自小高门大户,吃不得一丁点苦,若将你冻坏了,我就罪过了。”
推辞一番,高篱颔首,翻身上马,与爱妻又一路疾驰离去,因着二人已然打探了些消息,这一日也算没白忙。只消告知徐秋娘,明个先头返回玉湘城,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丁二爷赶去玉湘城之时再动手击杀他。
好在,夫妻二人用过晚膳,这一路回还也更加惬意,还有那弯月盈空、相伴。
“吁!”高篱停马。
昭婉不明就里,只得拉起缰绳。“夫君作甚?”
眸光晶闪,高篱仰起头颅,瞧向静谧的远空。“瞧,多好看的月色,昭婉,陪我一同赏月可好?”
无奈,她摇摇头,下马,拴马。
挽着夫君的臂弯,可寒风凄凄,她只能往夫君的怀里钻。
嗅闻着她的乌发馨香,他忍不住便伸出去抚她的玉颈。昭婉遭受寒凉,玉颈一缩,娇嗔道:“作甚,难不成你想在此轻薄我,可知暗卫神出鬼没,说不准就躲在一侧,若被他们瞧去,你难道不脸红?”
高篱“嘿嘿”一笑,收手,挽着昭婉的蛮腰。“若有朝一日能与你在某处荒郊野外厮守终老,你可愿意?”
“何故说出此话?”昭婉娇柔乖顺。
“我不知为何,可我真期望与你离开世俗,遁入山林,永世相亲相爱。”他说的确是心里话。
寒风拂过,冰冷侵身,然昭婉的心扉却温润安详。多么希望与夫君就此放下所有怨恨与是非,与他寻一处沃野良田,哪怕是男耕女织,她也情愿。
“报!”一暗卫鬼魅般地窜出,抱拳施礼。
夫妻二人着实吓了一跳,赶紧分身,高篱双手后负,又一派高贵公子哥的模样。“何事?”
“二公子,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赶紧说来。”
暗卫也不隐晦,立即禀道:“二公子,方才得知消息,徐夫人遭到埋伏,此刻身负重伤,请二公子速回客栈见上最后一面。”
“什么?……”高篱一个踉跄,差些倒地。
“你……你再说一遍!”昭婉花容失色,虽不肯相信,可她该是也猜到一切了。
暗卫试图再禀报一次,高篱则一挥手。“不必再说,昭婉你我赶紧去瞧瞧。你随身可带上封血膏了?”
昭婉立在原地发怵,听夫君提点,立时颔首。“带……带上了……”
策马扬鞭,夫妻二人径奔去了京郊一处客栈。待二人奔去客房,眼前所见果然是血肉模糊的徐秋娘。
想她徐秋娘武艺精绝,闯**江湖鲜有敌手,为今怎的就被重伤成此模样?
“娘啊!”昭婉悲呼一声,不再义母相称,扑到徐秋娘的床沿,颤巍巍的一双柔荑就抓住徐秋娘的手儿。
吐纳舒缓,微微睁开双眸,徐秋娘无力地侧颜,泪水润湿眼眶。“昭婉,我的女儿,我……我还想再看最后一眼瑶含,我……”
高篱快步上前,就朝昭婉腹间摸去,直至寻出封血膏,赶紧取出,就让昭婉替徐秋娘涂擦。
然,徐秋娘却使出最后的力道,摇摇头,微微闭上双眼。“迟了,已经伤到五脏六腑,救不活了。”
“不可,娘,您不能死……”昭婉赶紧推开高篱,挥退双福与暗卫。放下帐幔,这便轻轻揭开徐秋娘的衣襟,目瞪口呆,她瞧见的正是徐秋娘腹间“汩汩”外溢的血水。
顾不得许多,封血膏就擦了上去。
“瑶含,女儿……瑶含……女……儿……”兀地,徐秋娘倒气挣扎,双手抓住昭婉的臂膀。“女……”
而后,“啪”的一声,封血膏瓶儿跌落在地,悲恸之声响彻客房之中。
高篱赶紧掀开帐幔,双眸下看,盯着曾经为高府而全力辅助的女侠士,令昭婉敬仰的义母。不,此刻,徐秋娘就是昭婉的娘亲,比之亲娘还要亲。
谁曾料到,一代侠女,但凭九节精铜鞭闯**江湖,除去楚三豹,从未遇着敌手的徐秋娘就这么遭人重伤,而后便毫无声息地殁去了。
悲恸欲绝,才连失三位亲人,此刻最疼爱她的义母也丢下了她。可怜她打小不知亲生父母下落,而师傅又贪得无厌,使得她日夜煎熬度日。终究寻得亲生父母下落,换来的却是坟茔埋骨。
孤立无援之际,巧遇黎伊伊,而后便是徐秋娘。两个江湖侠女义胆忠肝,高家危机重重之时都少不得她们的帮衬。但,老天却突然无情,眼睁睁瞧见有情有义的两位江湖侠女就这般殒命了。可恨的是,作恶之人依旧不能动他毫毛。天理何在?天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