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泪早已滚落,昭婉再强的武艺还能抵挡得住官家的千军万马吗?她知道,四王爷这奏折若真的呈去皇帝那,高家离家破人亡的日子不会远了。就如同襟州她娘家被抄家后的悲惨境遇,高家的主人们怕是没个好结局。
呜呜咽咽变作嚎啕大哭。刚强超越男子的昭婉此时感到的只有惶急、惊恐。而她的悲怆也让一旁的知语失去了心绪,担忧令知语和昭婉一道哭作一团。
古宁昌赶紧上前好话说尽力图规劝昭婉不必如此悲伤。但他的规劝不起半毫作用。焦急之下,他断喝一声。“罢了,就让我替你高家做主好了,尔等快快别再哭哭啼啼。”
昭婉听言,这才柔荑捂住嘴巴,粗喘着气停辍了哭喊。知语亦如此。
主仆二人倒也相得益彰,举手投足都那么的一致。
“紧要关头,还请……还请古公子鼎力相助。”昭婉嗫喏说话,就怕大声了会抑制不了悲伤涌出。
“不到紧要关头我岂会写信送去你那?大厦将倾弹指之间!昭婉,我可以襄助你高家,但高家曾经的不法勾当迟早会令高家崩溃。我还要劝你们早些打通朝中大员关节,虽比不得皇亲贵胄,至少肯替高家说话,皇帝也会三四而后行的。”
她想起了李思虞哥哥的翁家,可惜,李思虞与高家算是决裂了,如何再指望边疆的那位大将军替高家说话呢?“我高家哪还有什么指望,朝中大员难道会比王爷厉害?”
古宁昌咧嘴苦笑。“高家就一个靠山?别以为我不知道,高兄的远房姑父王御史难道不算?”
“古公子,四王爷深得皇帝信任,若你那姐夫肯放过高家就无大碍了,昭婉求你一回。”
四眸相视,可他从她的眸光中瞧不出任何情愫的机会,只有悲戚地指望。
许久,他们二人都不言不语,气氛冷清。
终究,古宁昌启口。“好!我帮你一次。不过我要你做出选择,要么就让高家人全数下狱等死,要么就是你改醮于我,同我远离玉湘城。否则的话也休怪我无情。”
“你在乎我,我心中知道。可昭婉情知此生都难以为报,倘若有来生昭婉必定会好好报答古公子的搭救之恩。”她盈盈一拜。
古宁昌伸手欲扶,她顷时避开,不让他碰触她的柔荑、有办法轻薄她的机会。
“好,我古宁昌历来不爱蒇事,这次帮你一把却是不同,但你要记住,若再有下回,我不会这般轻易襄助你高家,除非你答应我。答应我不要来世,只要此生与你长相厮守,哪怕是你让我去做一个庶人,远遁山林,过着男耕女织的苦日子,我也会应你。”
面上总算起了欢喜之色,昭婉吸了吸瑶鼻,红唇微翘。“古公子的情意昭婉当铭记在心。”
他亦赔笑,欲再伸手碰触她,而她则又一个灵巧闪避。“奴家有夫之妇,还有了高家的骨肉,望古公子体谅。”
“倘若我想你,是否可私下再次相见?”古宁昌蹙起眉峰。
她敛去笑容,有些惶遽,不过,历经江湖凶险的女人也不乏沉稳,颔首。“好,我答应你,不过日后只能再见公子最后一次。除非众人在场,那般,随时都欢迎古公子来我高家做客,昭婉必定在旁。”
此话言明,他还会再见着心爱的女子 还可以听她夜莺般的清音柔婉,更可以再睹她那绝色的琼颜曼姿。
“有昭婉此话,我古宁昌也该勠力襄助。”
“多谢古公子了,出来过久,我也该回去,免得让人起疑心,须知我如今可是人妇。”昭婉说罢便抱拳拜别。
古宁昌心有不甘,却是无奈。“可别忘了你说的话,我会再次邀你。”
门前,金阳暖照,翠竹披拂,素雪晶闪,昭婉的心儿也通顺几许,回头一笑。“古公子放心,昭婉既然应承必定做到。”
……
玉竹居久留也无益,昭婉一心想去见薛郎中,问出公公与冯开往年怎的生了仇怨。
府上,下人们各自忙忙碌碌,昭婉命知语守口如瓶、不得泄露半点她与古宁昌私自相见的事儿,随后她便急不可耐地去虔敬堂,去见薛神医。
小丫鬟领少奶奶的令,即刻飞奔而去,报薛神医知晓。
须臾间,薛神医便赶来虔敬堂之外的廊道里与昭婉相见。
“少奶奶何事遣小丫鬟来唤我?”
四下无人之际,昭婉才正色道:“晚辈不解疑惑就不得安生,求前辈成全,早些告知晚辈。”
他自然知道昭婉所说何事了,想来高学古往时作的孽虽然甚少人知,可他孔多海偏偏就知道这陈年秘密。
“原来如此!少奶奶急于想知道道事情原委我便告知你吧!”孔多海叹口气。
正欲说话间,紫莲疾步赶来,瞧见昭婉与薛神医自然不忘礼数。“拜见少奶奶,薛神医。”
这紫莲如此慌张,必定发生了要紧之事,昭婉不免多了个心思遂问她。“紫莲为何这般慌忙,可是有事发生?”
“回少奶奶,我高家暗卫正与什么丁二爷的在交战,二公子嘱咐需活捉了此人。奴婢方才从“风波亭”经过,恰巧碰见,这便赶紧回府将此事禀报夫人知晓。”
“哦!丁二爷在风波亭?还被高家暗卫围困?”昭婉立时忘了急急赶来求问薛神医有关公公的往年秘密,一转身,不同薛神医多说一句道别之话便急窜而去。
江湖女子,武艺功底深厚,这趱程飞快,不出一刻间她已然赶至风波亭。
果真缠斗不歇,丁二爷所带之喽啰数十人,而高家暗卫近乎百余人,这般缠斗还不能迅捷拿下丁二爷,可鉴丁二爷所带之喽啰也非无能宵小,怕是六王爷手下的精兵悍将也难以预料。
昭婉恨的银牙紧咬,她虽然有孕在身,但誓杀丁二爷的决心从未改变。一对乌金短剑顷刻拔出,斗篷取下。眸光如冰,死死盯着脱不得身与高家暗卫拼死缠斗的丁二爷。
“拿命来!”昭婉灵巧飞驰而杀入人群。
高篱只顾着一旁观斗,待瞧见昭婉也混入人群扬声呼唤身旁暗卫。“快快去保护少奶奶,万不能让少奶奶伤到毫毛。”
十多名暗卫护卫高篱身旁,此刻四名暗卫领命冲入人群也无大碍。
缠斗激烈,尘雪飞舞,刀剑、银锤碰击之声刺耳。哭喊声亦连绵不绝。
仿若天昏地暗,这杀声震天,从风波亭路过的行人皆赶紧绕道而行。
又是一炷香的时候过去,但见一暗卫扬声欢呼。“二公子,您瞧,少奶奶擒住丁二爷了。”
高篱定睛细看,果真,昭婉那柄乌金短剑就抵在丁二爷的喉结之处。
杀出血路,昭婉与四名暗卫押着丁二爷朝向高篱。回头,昭婉扬声喝道:“你们的丁二爷已经被我拿下,不知死活的宵小之辈们,还不束手就擒!”
领头人被擒拿,这对那般小喽啰而言顿时军心大乱,各生逃遁之心,遂不一会便四散溃走,高家暗卫大获全胜。
收拾一番战场。毕竟不能将死尸留在风波亭四周,否则官府就得介入,这些私下密约,高家与新任知府都早早定下了。
举起乌金短剑,昭婉欲当场宰杀丁二爷为义母、大春报仇雪恨,高篱赶紧阻拦。“昭婉,莫要便宜了他,将他带去府上,囚禁在地牢里,让他生不如死岂不快哉!”
怒气未消,珠泪涟涟,昭婉听从了夫君的劝说,任由暗卫押着作恶多端的丁二爷回返高府。
少不得冷酷无情的折磨,昭婉亲自命暗卫动手将丁二爷的脚筋挑断,而后砍去双手,就这般折磨的丁二爷死去活来,直到昭婉这股怒气消去大半才将丁二爷扔进了罗招的囚牢,让这对冤家共待一室。
好生顺畅了,然她还是无法怡悦忘我,心中的怒意只能化作无尽的哀苦。她无力地拖着双腿,行在桂庑廊道,前处便是昌平院的月洞门。想起义母为了高家而出生入死却真的命丧恶人之手,想及最疼爱的师弟——大春打小受她庇护,而他也听从她这个师姐的话,如此情深义重的姐弟之情也应着丁二爷设陷而害的昭婉与大春阴阳两隔。
高篱这两夜都留宿文琪那,不是高篱不想留宿昭婉寝闺,与她恩恩爱爱。都因着昭婉体谅文琪劳苦功高、凯旋,非得让高篱去那摘星院之故。
一个人,冬夜风急,她挥退了身旁欲赶来伺候她的所有下人,脚步缓缓前移。
“义母、大春,昭婉替你们报仇了,丁二爷将永被禁锢在高家不见天日的地牢里煎熬度日,直至受尽折磨而死,你们若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昭婉独自自言自语。
耳畔响起呼呼的北风,惨烈而有力。缩了缩玉颈,斗篷倒可挡去许多风冷。然,她的心却冷若冰冻。
如今高家危机重重啊!可为何会深陷这些是非漩涡呢?
早该知道高门大户人家是非多,但自个又无法杜绝世俗,心软而顾及太多,这才令自个也深陷泥淖,再难以全身而退了。
苦日子挨过,她亦未惧怕。可如今身在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她反倒害怕了。高家老老少少,这阖府数百成千人都处在危机当口,他们可知晓她程昭婉为此的竭力寻求破解危机之法呢?
只怕是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