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夫人面露难色,须臾,恨恨地一挥衣袂,薄纱飞**。“为娘不是说过了吗!玄赤木武圣决计不能与人,这关乎高家的命脉,日后的辉煌。”
高篱不得已然诺。“娘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嗯!哈哈哈!篱儿,昭婉省下的莲子羹可好吃啊?”夫人眉开眼笑。
昭婉“噗嗤”一笑,瞥向稍稍失措的夫君。她知夫君虽然言辞果决,可心下应是左右不定了。
知语慌慌张张,疾步而来。瞧见夫人、二公子、文琪便一一请安,而后禀道:“二公子,少奶奶,方才周管家让奴婢来禀,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让公子、少奶奶去她表姐住的地方相见。”
十万火急?高篱摸不着头脑,但知道周管家这话的含义不同寻常。“周管家人呢?”
知语回道:“周管家与薛神医陪老爷出府了。”
高篱蹙眉,犹如镌刻的旷世绝颜流露出担忧之色。“世道还不太平,高家还不安稳,父亲因何要出府?暗卫可带去许多?”
“老爷自个嚷嚷要薛神医和周管家陪他出府的,暗卫自然数十人陪护,还有几名门客随行。”知语如实报来。
门客?须知,高家豢养的门客多数都换上黑衣、蒙上黑巾,变成暗卫了。所剩不多的门客尽是些附庸风雅的儒人。而这些儒人若陪父亲一道出府游历,必定是谈辞说赋、吃酒去了。可父亲不是还没恢复记忆吗?与这些门客能谈什么诗词歌赋呢?
莫非薛神医想出别个医治的法子,这才冒险陪高学古一道出府游历玉湘城?
顾不得许多,高篱亦明白,包打听前辈绝不会轻易让周管家传话给他高篱的,怕真的是十万火急的要事需对付。
“昭婉,既然包打听前辈说你我夫妻二人前去,你这身子可能前往?”
眸光坚定,昭婉抿唇一笑。“夫君小瞧我了是吗?不过几个月不耍刀弄剑而已,难道就忘记我是江湖女子出身?”
夫人只略略听说过周管家夫人乃是一神秘组织的人员,篱儿也曾靠包打听探听高家都难以获得的消息。如此,夫人也不好阻拦,必定包打听自有她的规矩。然,儿媳有孕在身,夫人怎能放心。“篱儿,小心昭婉,车马行去可要慢些!”
“孩儿遵命!”高篱抱拳,搀着昭婉的玉臂,夫妻二人噙笑离开。
失意令文琪心痛纠缠。夫人嘱咐文琪多多攻读高家的酤鬻书籍,其心思昭然若揭,便是有朝一日文琪能成为篱儿的帮手。
夫人说罢便离开墨香斋,由紫莲服侍去了后花园,葱翠柳绿,百花争芳的时节,去纳凉,容身美景之中,修身养性才是夫人的最爱。
然,文琪却将夫人的一片苦心看作挖苦、排斥。须知,内务乃是高家祖上传承的当家女主最高要职,而婆婆偏心就与了昭婉。除此,再让她文琪攻读高家酤鬻书籍日后助力夫君还不是陪衬的角色,如同妾室一般的替夫君分忧担难吗?
不消多说,文琪苦涩的心再度伤痕累累。她拖着沉重的双脚艰步难迈。此刻,她才体悟到思虞的恨、思虞的怨、思虞的苦、思虞的悲惨。
……
茅屋之中,包打听静坐桌旁,二公子与少奶奶焦虑的眸光齐齐射向她。
“老奴已经犯了门规,只怕日后不得好结果。公子、少奶奶,感念你夫妻二人替我这个孤苦的老婆子做媒,玉成我与表弟的好事。人生无常,老奴能为你夫妻做的最后这件事也就到此完结了。日后,老奴是生是死皆难以预料,还望公子、少奶奶好生保重。”
高篱悲戚戚。“前辈深明大义,忠贞不贰,我……我高篱敬佩。如今你将六王爷欲发兵攻打我高家的机密透露给我,高家必定做好万全防备之策。可你难以保全,我实在有愧前辈,如此,请受晚辈一拜。”言罢,高篱抆去涕泪,双膝便跪地。
包打听立时起身便扶,“公子使不得,老奴离开玉湘城之后,还望公子、少奶奶好生照拂我那表弟,这般老奴就算难逃一死、身首异处也不敢忘公子、少奶奶的大恩大德。”
无论包打听透露六王爷打算调派兵马乔装改扮成盗匪山贼攻打高家的用意是不是也替周管家担忧,可包打听这自毁活路的透露兴许就可让高家早做防备,避免往时那些惨痛的悲凉重现。
只需高家保全,周管家自然可活命,否则周管家怕也得与高家一道被六王爷给屠戮的。
昭婉别过越发丰腴的身子,忧心如焚,怨自个为何不早些替高家生儿育女,非赶到高家再度危机更甚的时刻身怀六甲。
此次非同小可,比之楚三豹的威胁更有过之。六王爷可手握重兵,轻易便可调派人马乔装,若攻打高家,一次不成再来一次,总有一天高家会被六王爷给连根拔起、斩草除根的。为了高家避开最大的危机,高篱非得在破立之间做出抉择,权衡之间下定决心。
离开茅屋,包打听已经许久都未曾立于柴扉之外了。回头瞧了又瞧,这处替人打探消息的驿站从今往后就与包打听毫无瓜葛,顿时老泪纵横,生死凭天的悲凉涌上心头。
“为了高家,前辈受累,不若就随我夫妻一道去高府避难。”昭婉实在瞧不下去,这样的老媪悲恸欲绝而无助的模样令昭婉揪心。
摇摇头,包打听断然拒绝。“我去你府上更加遭人口舌,也害了表弟。少奶奶的好意老奴心领了,日后我们再无相见,就此诀别,还望少奶奶早生贵子,平平安安。”
抬首遥看苍穹,这浓烈的日光如此炽热,这疏懒的白云如此的惬意,碧蓝的远空仿似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她不知自个将去往何方,不知此生可否再见最挂念不下的表弟。可,生死时刻,她毅然决心袒护爱人,她将自个的生死置之度外。
含泪拜别,佝偻着身子,一刻间仿佛包打听就老态了更多。
高篱再次上前搀扶,设法规劝包打听随他一道去府上避难,可包打听坚持己见,硬是不从。无奈,老媪的背影越行越远,这最后的一则消息竟成了生死别离之痛的结局。
哀叹不辍,恨恨地跺脚。高篱全身觳觫,怨天怨地怨人。
“怎会如此?”昭婉呜呜咽咽,珠泪滚落。
“昭婉不要太悲伤,小心腹中的孩儿。为夫应允你,日后待高家度过艰难,只消得着机会,我就派人去寻找包打听前辈的下落,保准将她带回,安顿于府上,侍奉她终老。”高篱自个悲苦不已,又得宽慰爱妻,只因着爱妻悲伤太甚,他的心就更加绞痛。
汗巾取出,替夫君抆去泪痕。“高家数百年基业,万不能毁于一旦,夫君,玄赤木武圣还是赠予四王爷吧!求他勠力助我高家,势必早些铲除六王爷及其余党,冯开自然也一并被除去,高家才能安然无恙、高枕无忧。”
娘亲一再提点,高篱岂敢违背,可高家处在生死边缘,他还能为了一个镇宅之宝而置阖府上下危机于不顾吗?
左右为难,该如何拿捏?他乱了心绪。
昭婉意志果决,坚信玄赤木武圣非得舍弃才可。而后将楚三豹图谋与六王爷联盟构逆之事公之于世、呈报皇上才能避开危机。
而与此同时,高家也会调派暗卫回巢,拱卫高府,待当今圣上将六王爷打入大牢之后,高家才能安生。
对昭婉的劝说,高篱渐渐放松了坚决之心。总算应承会求夫人以大局为重而拿出钥匙。须知,为今父亲不理俗事,夫人则每日都代夫去“尽孝阁”拜祭高家祖先,玄赤木武圣想顺遂取走,非得过夫人这一关。
……
变故来的匆忙,高篱感受无力。遇难避难是他的本性,懦弱的公子哥呆呆地立在昭婉的寝闺门前。“昭婉,你说为夫该如何是好?”
昭婉狷急夫君的优柔寡断,遂怒责道:“堂堂当家少主,遇事怎的就如此六神无主了呢?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你惧怕又有何用?化解高府安危得紧要在乎玄赤木武圣,夫君却前瞻后顾岂能处置大事?”
一通诘责正巧就被匆匆赶来的文琪给听了去。双眸不悦地瞥向昭婉。“哟!姐姐又在训诲夫君了呀?难怪夫君对姐姐推崇有加,果真是姐姐胆魄过人,就连我高家镇宅之宝都敢送人。就不知此回因何如此坚决,非到了不拿出镇宅之宝就无法化解危机的时刻了呢?”
对文琪冷言冷语,昭婉早就厌烦。如今关乎高家生死存亡之际,还死守旧矩陈规万万不成的。是故,昭婉也无耐心细细解说缘故,干脆一道责说,“文琪,大事当前,什么镇宅之宝都不重要了。你平日里聪慧过人,难道还不知命悬一线这个道理。姐姐劝你万不能也学夫君古板难以通融,否则换来的只怕是追悔莫及。”
明摆着威言厉句,这是身怀六甲,要为高家留后而高人一等的傲慢无礼吗?文琪心下明白,她被高篱求娶也是少奶奶的身份,与昭婉无二。此刻,昭婉当着夫君的面对她斥责,实在是将她不放在眼里呀!遂,恨眉一拧,双眸一眯,盯着昭婉。“昭婉姐姐,遇事也该好好商议,总不能妻子随意斥责夫君吧?这般还不坏了祖上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