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側著身子走過來，彎下腰，吃力地撿起我們當足球踢的大檸檬，朝藍校長瞪了一眼，吼藍校長起身，“臭死了，還不洗澡！”
我也聞到了他身上一陣陣臭味。近來，藍校長總是把大便踩在走廊的地毯和房間裏，外婆是個聾子，鼻子卻異常敏感，她總是在汙染麵積正要擴大時發現問題，予以斷喝，把他關進廁所，搶在第一時間打掃清除，常常在最後一厘米處，累得伏在地毯上，直不起身子。我辭職在家後，政府給我錢看護老人，自然把這等排雷掃雷工作大包大攬下來，其實有外婆在，她的完美主義做派，不容我插手做什麽的。更不讓我拍照留檔，其實，我隻想傳給她女兒看看的。
推著藍校長走進洗澡間，藍太太又把我擋在門外，她不要我洗，怕我看見她老公的醜陋，會玷汙她的人生、她的愛情似的。兩個老人在裏麵一會兒吵，一會兒叫，“窟窿啊窟窿啊，前麵一個，後麵還有一個，有屎啊，衝啊，再衝啊。”
“你不是小孩子，怎能隨地大小便，你也不是罪犯，幹嘛到處吐東西搞破壞！人家是老來伴，你是可勁來折磨我啊！”
一個說好了好了，一個說不行不行。我在門外聽著這對老來伴的拌嘴，笑得淚流滿麵。
每天早上，我從檸檬樹上摘下幾顆大的，在大廳陪藍校長踢著玩。他慢慢低下頭，看到滾到他腳下的一隻大檸檬，一抬腳，傳到了我的這邊，我再踢給了他。就這麽玩三五分鍾，他就會叫，“不行了不行了，頭昏喲。”
外婆這才賭氣道，“他要死，也讓我來，不勞你費神！”
“我不過是想讓他鍛煉一下，延年益壽的嘛。”
她聽不見我的辯解，像中國城管橫在我們中間。
我不理她，繼續要藍校長踢回來，我真把他當作多年前精力旺盛的藍校長呢，以為這點小意思，又在地毯上滾動，會有什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