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混世

第三十二章 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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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獨自回家了,出門的時候金龍要下來送我,我厭惡地推開了他,他嘟嚷了一句“寬哥別往心裏去,過幾天就好了,咱們三個還是好兄弟”,臉色像糊了狗屎一般喪氣。我哥他們已經走了,我爸跟我媽坐在炕上說話,臉色陰沉得像癆病鬼一樣。我出門抓了一把雪在滾燙的臉上蹭了幾下,感覺自己就像剛剛被人放了幾升血一般虛弱,惆悵也隨之而來。我為什麽要對王東下那樣的狠手?合衣躺在**,我裹緊被子輾轉反側,心中隱隱作痛,仿佛有一塊粗糙的石頭在心髒上不停地磨。我看見王東蜷縮在牆角,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目光看著我,臉上全是血,我看見我在叫罵,我罵他見色忘義,罵他沒有出息,王東絕望的眼神漸漸變得空洞,扭曲的嘴角掛著一絲嘲弄與不屑,我看見金龍躲在一個角落冷冷地笑。我錯了嗎?我不應該打他嗎?我合上眼,想睡睡不著,腦子反而越來越清醒,一些與王東的往事汩汩地冒,沼氣般似乎點上火就能飛騰起來。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倆去一個家住在農村的同學家玩,中午喝了點兒酒,下午在街上亂晃。一個模樣像是“莊戶流球”的青年喝罵著讓我們閃開道,我罵了一聲“蚊子驢找死”,那個家夥抓起一塊石頭就衝我撲了過來。我故意不還手,躲閃著,看王東的表現。王東迎著石頭走了過去,一低腦袋:“來呀孫子,往這兒砸。”那個人剛一遲疑,就被王東一膝蓋頂在褲襠上,歪扭著躺到了地上。我站在他的頭頂上方靜靜地看他,王東接過我遞過去的一把蒙古刀,刷刷兩下豁開了他的臉,那個人裝死,閉著眼睛任由臉上的鮮血往雪地裏淌,腦袋下很快就潤出了一汪血泥。後來警察找到了我倆,在派出所裏,王東竹筒倒豆子似的將事情交代了,反複強調沒有我什麽事兒,事情全都是他幹的。我被放回家了,王東被拘留了十五天,到期那天我去拘留所接他,他一出門就衝我笑:“二哥,怎麽樣,我仗義吧?”我說,仗義什麽呀,那事兒本來就是你幹的。王東說,是你把事兒惹起來的,刀子還是你的呢。其實我的心裏很明白,如果他說了真實情況,我至少也得被拘留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