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遮眼

#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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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曹連彬的意外死亡,或者暫且還不能稱之為“意外”,葛慧麗遲遲無法擺脫自我對於這一件事情發生的慚愧。她重複地和每一個人說道:“我就不該讓他自己一個人住在那邊的,如果我和他一塊搬過去住的話,這樣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或者,如果我堅持讓他留在家裏住的話,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了,不是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葛慧麗的問題,不管花姨,林一又或者曹歌,他們所能做的無非是試圖撫慰她的傷痛和自責,讓她從這陣過於洶湧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有時候情緒過於洶湧了,傾聽的那個人也會被其所覆蓋,比如花姨或者郭秀蓮,也就跟著葛慧麗一起兩個人坐在客廳裏哭了起來。

也有的時候,葛慧麗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或者陽台上,看起來就像情緒平複了一樣。她像是在看著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看,仿佛停留在遙遠中的虛無也被她看得忍不住現了身。剛一現身,她又忽然地哭了起來。

她自言自語地說道:“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沒了就沒了?我都說和他一起過去的,他總不願意。”

那麽曹歌呢?她的悲傷又該去向何處?她不能哭,也沒辦法哭,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從父親離開這個世界之後,她竟然就連一點悲傷的空間和時間也沒有。無數的事情在等著她處理,會議,數據,決定,流程,簽字。

她沒辦法再繼續待在父母家的房子裏,所有關於父親的回憶,以及母親的哭聲都讓她感受一股難以承受的窒息。曹歌便隻好給舅媽郭秀蓮和表妹郭茜雲打了電話,讓她們來家裏陪伴和疏導一下母親的情緒。而她隻能繼續奔赴忙碌,沒有留給自己任何思考痛苦,思考過去的空間。

曹歌一個人開著車按照律師的指示依次展開辦理曹連彬生前遺留的財產證明,有時候她在銀行櫃台前,或者房產所的業務辦理處一排隊就不得不等上一整個上午的時間。有時候她又不得不再次返回家中索取父母的結婚證和母親的身份證。同時,她還得查看助理發來的品牌曆史數據分析以及確定巴黎時裝周的酒店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