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卢,原先的节度使军衙中,沉闷的气氛笼罩在这里。
主位上没有人坐着,所有人分坐两边,一边是史朝义、周至,另一边,是从洛阳归来的李归仁和安守忠。
“父亲得知陛下被俘,情急之下病倒,眼下平卢,还得仰仗各位将军了。”史朝义起身,朝着在座的三人躬身执了一礼,抬起头来时,眼眶通红,面上不免哀伤悲痛。
李归仁和安守忠本就不满安庆绪,如今见他被俘,自然跟随史思明,眼下加上自己带来的兵马,平卢也有八万人马,守城应当不是问题。
“史小将军言重了,不过末将不明白,咱们本有十来万人,怎么会没有守住雄武城和幽州?”
李归仁和安守忠的确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起初在河北战场,一对“黄金搭档”带着大军横扫中原,将在河北抵御的颜真卿也逼去了江淮。
后来,他们接到安庆绪的命令,一个去了潼关,一个去了洛阳,范阳这边的消息就少了。
他们从洛阳退下时,本是要去幽州,谁知到了半路,听闻幽州被唐军攻破,史思明带着剩余人马退往平卢,便转换路线,来了平卢这儿。
谁知进了成,却听闻史思明一病不起,隔着重重帷幔瞧了一眼,只见到躺在床榻上人影,听到沉重的喘息声。
史思明身旁副将周至也是唉声叹气,“刚回平卢,大将军还好好的,想着把外面的几位将军和人马都召回来,和唐军决一死战,谁知那日晚间就听说陛下投降了,当即一口血喷了出来,人就倒下了,唉。。。”
“也是因为唐军有厉害的攻城武器,雄武城和幽州,便是这么被破的。”史朝义见周至没有回答两位将军的话,接过话头将之前两场战事详细解释了一番,其中,自然又是将那“没良心”夸张了数倍。
“当真如此厉害?”李归仁和安守忠对视一眼,严重俱是忧虑,若是如此,也难怪坚固的城池不过两三日就被破了。
“可咱们来了这几日,他们为何没有用那东西?”安守忠问道。
史朝义立即说道:“这东西虽然厉害,但运输不便,咱们是一路快马回来的,这几日,唐军想必还在等那东西运来。”
“若是如此,咱们定要在那东西来之前,将唐军击退!”李归仁说道。
安守忠点了点头,附和道:“不能等,派一支人马,去路上将那东西毁了!”
“两位将军可有什么好计策?”史朝义眼中露出希望,若是这两位将军坐镇平卢,或许真的能将平卢守住。
李归仁看了安守忠一眼,而后道:“这样,本将率骑兵出城迎战,安将军从两翼协助,届时,周将军率一队人马前去伏击摧毁那东西,城中,还是史小将军坐镇指挥,如何?”
史朝义听闻自己不用出城,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同时,想着领战的是李归仁和安守忠,心中也多了几分信心,当即点头道:“便听两位将军的!”
周至也点了头,“好,末将定将那东西销毁,绝不让它们出现在城前!”
几人定下计策,又商讨了一番细节,这才起身互相拱手告辞,各自散去。
史朝义站在军衙门口,目送着他们三人离去,才转身朝内堂走去,经过花园,来到史思明的屋前。
“开门!”史朝义朝门口侍卫说道。
紧闭的屋门被打开,史朝义刚走进去,便是皱了皱眉,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朝屋中伺候的人道:“怎么伺候的?屋中味道这么大,也不知道熏个香吗?”
一个婢女忙上前,诺诺道:“回小将军的话,若是熏香,恐让将军更是难受,将军如今这病,又不能吹风,故。。。”
“本将好像说过,不要称呼本将‘小将军’,怎么?忘了之前的教训了?”史朝义恶狠狠瞪着那婢女道。
婢女倏地想起日前被活活打死的仆从,忙慌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奴婢知错。。。”
史朝义居高临下看着颤抖的婢女,白皙的玉颈,姣好的面容,加上楚楚可怜的神色,让他心中倏地一动,一种不可言说的莫名情动从身体中涌出。
史朝义慢慢蹲下,伸手抚在婢女脸上,婢女更是心慌,冷不丁身子颤抖了一下,她的这种神色却是取悦了史朝义,他笑着说道:“要让本将饶了你也可以,今夜,就你来伺候本将,伺候好了,别说饶你一命,今后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说完,史朝义也没等婢女回应,起身朝床榻边走去,婢女听了这话,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脸庞眼中,俱是绝望之色。
要说史朝义这个儿子和史思明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史朝义没有史思明的雄才伟略,表面上谦恭谨慎、性情温良的他,却是在史思明重病之后,渐渐流露出了和史思明一样的多疑和嗜杀,左右之人稍有违逆,轻则鞭打杖击,重则斩首。
成为他的枕边人,更是日日生活在这种恐惧之中,这婢女又如何能高兴起来。
床榻上的史思明睁着眼睛,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长着嘴巴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史朝义的眼神,除了怨毒,还有后悔,后悔怎么生出这样一只白眼狼,后悔自己没有早早杀了这个孽子。
“父亲,你这么看着儿子做什么?”史朝义贴心得给史思明掖了掖被子,任谁看都是一副孝顺模样。
史思明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同他说话,史朝义却是不管,他坐在床榻旁,继续道:“父亲难道不想知道,儿子为何要这么做吗?”
史朝义看了一眼史思明,见他眼皮颤动,却是不肯睁开,冷笑一声,说道:“阿清是儿子幼弟,他本是庶子,父亲却扶他母亲辛氏坐上了正妻之位,父亲为何如此?”
史朝义又哼了一声,“儿子知道,父亲对儿子丢了雄武城很有意见,可是父亲您也瞧见了,唐军有那东西,便是父亲您亲自守城,还不是和儿子一样的结果,这能怪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