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本就畏惧秦国,看了信认为秦昭王真的有意交好,便到秦国见了秦昭王。秦昭王陪着平原君宴饮了几天,便对平原君说:
“周文王得到吕尚尊他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夷吾尊他为仲父。我得到范雎,尊他为我的叔父。叔父的仇恨,我要帮他报。”
“范先生的仇人住在您家里,希望您派人把他的脑袋取来;不然的话,您就长住在秦国,您别想着出函谷关了。”
平原君说:
“显贵了还要交低贱的朋友,是为了不忘低贱时的情谊;豪富了还要交贫困的朋友,是为了不忘贫困时的友情。魏齐,是我的朋友,即使他在我家,我也决不会把他交出来,何况现在他根本不在我家呢。”
秦昭王见平原君不怕自己的威胁,就给赵国国君写了一封信说:
“大王的弟弟在我秦国这里,而范先生的仇人魏齐就在平原君家里。大王派人赶快拿他的脑袋来;不然的话,我要发动军队攻打赵国,而且大王的弟弟也会一直留在函谷关西面。”
赵孝成王看了信就派士兵包围了平原君的家宅,危急中,魏齐连夜逃出了平原君家,到赵国宰相虞卿的府上。虞卿觉得不能说服赵王,就解下自己的相印,跟魏齐一起逃出了赵国。
两人想来想去几个诸侯国都没有能急人之难而可以投靠的人,就奔往大梁,打算通过信陵君投奔到楚国去。信陵君听到了这个消息,由于害怕秦国找上门来,有些犹豫不决,就问周围的人说:
“虞卿这个人怎么样?”
当时侯嬴也在旁边,就回答说:
“虞卿当初脚踏草鞋,肩搭雨伞去到赵国。第一次见赵王,赵王赐给他白璧一对,黄金百两;第二次见赵王,赵王任命他为上卿;第三次见赵王,终于得到相印,被封为万户侯。”
“魏齐走投无路时投奔了虞卿,虞卿根本不把自己的高官厚禄看在眼里,解下相印,抛弃万户侯的爵位而与魏齐逃走。能把别人的困难当作自己的困难来投奔您,您还问‘这个人怎么样’?”
“人固然很难被别人了解,可是能了解别人也实在不容易啊!”
信陵君听了这番话分明有讥讽自己的意味深感惭愧,赶快驱车到郊外去迎接他们。可是魏齐听到了信陵君犹豫不决要不要接见他的消息,一怒之下,刎颈自杀了。
赵王得知魏齐自杀身亡,取了他的脑袋送到秦国。秦昭王这才放平原君回赵。
周赧王五十五年(公元前260年),秦军大举北进,进攻赵国。老将廉颇率赵兵迎敌,秦、赵两军相持于长平,长平之战爆发。赵军初战失利,赵孝成王派郑朱前去秦国议和。
范雎给秦昭王出谋略:
“防止各国合纵,大王对赵国使者郑朱举办殷勤、隆重、友好的接待,大肆向各国在咸阳的使者宣传秦、赵已经和解。”
“这么做,一来可以麻痹赵国;二来可以让其他诸侯国放松警惕,不会起合纵之心,使赵国处境更加孤立。”
长平战场上,秦兵虽然勇武善战,怎奈廉颇行军持重,坚筑营垒,等待时机与变化,迟迟不与秦兵决战。如此一来,两军相持三年,仍难分胜负。秦国君臣将士个个焦躁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秦昭王问计于范雎:
“廉颇多智,知秦军强而坚守不战。秦兵劳师袭远,难以持久,战事如此久拖不决,秦军必将深陷泥淖,无力自拔,为之奈何?”
范雎向秦昭王献了一条反间计,遣一心腹门客,用千金贿赂赵孝成王左右亲近之人,散布流言道:
“秦军最惧怕赵将赵奢之子赵括领军。赵括血气方刚,且精通兵法,如若为将,秦军恐难胜之。廉颇老而怯,屡战屡败,已被吓得不敢出战,为秦兵所迫,恐怕不日即降。”
赵王闻之,将信将疑。派人催战,廉颇仍行坚壁之谋,不肯出战。赵王对廉颇先前损兵折将本已不满,今派人催战,依旧固守不战。
赵王于是信了流言,竟不辨真伪,拜赵括为上将,赐以黄金彩帛,增调20万精兵,持节前往以代廉颇。
赵括为赵国名将赵奢之子,精通兵法,与赵奢辩行军布阵之法,屡屡让赵奢哑口无言。赵括把赵王所赐黄金、财物悉数藏于家中,交给母亲购买田宅。赵母因此求见赵王,说道:
“我夫赵奢曾经说过:赵括轻言战事,如同儿戏,他日若为赵将,必是赵国的灾星。我不同意赵王让赵括领军。如果赵王非要用赵括,他日赵括兵败,请不要牵连我们家人。”
赵括不知道自己的弱点,反而骄傲自大。一朝代将,立即东向而朝,威临军吏,致使将士无敢仰视者。
赵括来到长平前线,尽改廉颇往日约束,易置将校,调换防位,颁布的将令不知变通,只会坐而论道,纸上谈兵。一时弄得全军上下人心浮动,紊乱不堪。
范雎探知赵国已入圈套,便与秦昭王奏议,暗派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火速驰往长平,并约令军中:
“有敢泄露武安君为将者斩!”
范雎秘行其事,目的就是使赵军松懈其志,以期出奇制胜。两军初交战,白起佯败,赵括大喜过望,以为自己武勇,率兵穷追不舍。结果被秦军左右包抄,断了粮草,团团围困于长平。
后面的事情赵扶苏亲历了。不可否认,长平之战前期谋划的功劳是范雎的。
但秦国在长平之战中自身也元气大耗。长平之战持续打了三年,旷日持久,秦国的供给线是赵国的三倍以上,输送粮食过程中造成的消耗远高于赵国。
秦国投入的兵力多于赵国,军队消耗也远大于赵国。长平之战前,秦国累年征战,耗损严重,四面都要派秦军驻守防备。秦国军力已经到了极限,需要修生养息一段时间。
此时赵韩两国合谋,派使者赴秦,游说应侯范雎。
秦昭襄王与范雎审时度势商议后,接受了赵、韩割地求和的请求,允许韩国割垣雍,赵国割六城,达成和议,于周赧王五十六年(前259年)一月下令罢兵。
此时赵扶苏已接手长平领,闷头发展长平领农业生产。
当赵孝成王准备按和约割让六城时,大臣虞卿劝谏道:
“赵国割地与秦,秦势更强,赵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长此以往,赵国终将无地可割。不如以六城赂齐国,联齐抗秦。”
赵孝成王用其谋,派虞卿东见齐王建,商讨合纵抗秦计划,并借魏国使者来赵连络合纵之机,与魏订立盟约。同时将灵丘(今山西省灵丘县)封给楚相春申君黄歇,结好楚国,并对韩、燕亦极力交好。
在国内则积极发展生产,重整军备,进行抗秦准备。秦昭襄王见赵国违约不割六城,反而与东方诸国合纵对付秦国,大怒,遂于公元前259年10月,令五大夫王陵率军二十万兵伐赵,直攻赵都邯郸。
公元前258年正月,王陵攻邯郸不大顺利,秦王又增发重兵支援,结果王陵损失了五校四万秦军,依然不能攻下邯郸城。于是秦昭襄王命白起接替王陵为帅,白起称病推辞。
白起对秦昭襄王说:
“邯郸实非易攻,且诸侯若援救,发兵一日即到。诸侯怨秦已久,今秦虽破赵军于长平,但伤亡者过半,国内空虚。秦军远隔河山争别人的国都,若赵国从内应战,诸侯在外策应,必定能破秦军。”
“因此不可再发兵攻赵。秦军目前实力不够,不能抗衡六国合纵之军。”
秦昭襄王见请不动白起,只能改派王龁替王陵为大将。公元前258年八、九月围攻邯郸,攻不下。楚国派春申君同魏公子信陵君率兵数十万攻秦军,秦军伤亡惨重。白起听到战报后,奚落秦昭王说:
“当初秦王不听我的计谋,结果如何?”
秦昭襄王听后大怒,强令白起出兵,白起自称病重。范雎再次前往武安君府请求,仍称病不起。
这时,赵扶苏第二次进咸阳,向秦昭王要了白起,并劝说白起随自己前往长平领。避免了白起被秦昭王强令前往前线时,在杜邮被秦昭王派来的使者追上,赐剑命其自刎的历史重演。
此后,赵国守军配合城外魏、楚两军出城反击。在三国军队内外夹击之下,秦军大败,损失惨重。王龁不得不率领秦军残军撤回河东汾城。伤残秦军则撤退进入长平领,便宜了赵扶苏。
范雎除了为秦昭襄王夺取亲政的权力而外,也引入了当时河东六国流行的儒家思想。
在战国后期儒家几乎不入秦国,在秦国的主流思想自商鞅而后大多为兵家和法家,因此东方六国之儒家往往不喜欢到秦国,认为秦国没有儒家生存的空间。
秦昭襄王也曾经明确说过:
“儒家无益于国。”
范雎则要改变秦国只有兵家和法家两种思维模式的状况,力邀思想家荀子入秦,请他给秦国国政提出建议。
荀子打破了儒家不入秦的传统,对后世影响深远。在荀子眼中,秦国并非是蒙昧、边缘、落后、粗鄙的代名词,反而秦人奋发向上的精神对荀子感触很深。
荀子所著述的到秦国观政文章,提出了:四海之内若一家,通达之属,莫不从服,夫是之谓人师。
这种儒家思想,显然已经具备统一天下的启蒙观点。荀子的两个徒弟李斯和韩非后来也都进入秦国,李斯则成为秦国推行法制的核心人物。
荀子说了这样一段话:
“秦国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好,既有险峻的关隘要塞,又有富饶的山林川谷。这里的老百姓都很朴实,不尚浮华。他们对官府都很害怕,服服帖帖地听从官吏的摆布,遵守法令。”
“而衙门里的官吏,则奉公守法,认真为朝廷办事,不偷懒,不营私舞弊。贵国的士大夫也都守法奉公,出家门进官府,出官府就回家。不结党营私,识大体,顾大局。”
“再看朝廷,处理政务简捷明快,不为烦琐细务纠纷扯皮,真像古代恬然无治的样子。”
荀子感慨地说:
“怪不得秦国自孝公、惠文王、武王以至昭公,不断取得胜利。这不是侥幸,而是必然的结果!”
这些话当然也包括了对范雎治国有方的一种肯定。之后李斯入秦必然受到荀子影响,李斯施政也当然受到荀子的教诲。
荀子此次到访秦国,为天下所带来的,绝不单单是个崭新的秦国。老子西出函谷带来了道佛,荀子西去带去的是儒教。
范雎之远见非同寻常,他并不只是想改变秦昭王的个人喜好,也不只是为东方六国著名的学者们提供推行某种理念的舞台,他是在为秦国发展铺平思想上的某种鸿沟。
范雎失去了自己的封邑原韩地的汝南后,秦昭王对范雎说:
“贤卿丧失自己的封地汝南以后,是不是很难过呢?”
范雎回答:
“臣并不难过。”
秦昭王问:
“为什么不难过?”
范雎说:
“梁国有一个叫东门吴的人,他的儿子死了,可是他并不感到忧愁,因此他的管家就问他:‘主人你疼爱儿子,可以说是天下少见,现在不幸儿子死了,为什么不难过呢?’”
“东门吴回答说:‘我当初本来没儿子,没儿子时并不难过;现在儿子死了等于恢复没儿子时的原状,我为什么难过呢?’”
“臣当初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当平民的时候并没有封地,如今失去封地汝南,就等于恢复原来平民身份,我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秦昭王不信,于是就对蒙骜说:
“如果有一个城池被敌人围困,寡人就会愁得寝食不安,可是范雎丢了自己的封地,反而说自己毫不难过,寡人认为他这话不合情理。”
蒙傲说:
“让我去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