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到申时,饭口是茶坊最闲的时候,喝茶的客人陆续离开去吃饭。
茶坊的姑娘们赶忙坐下来休息,一边等着开饭,一边偷吃些客人剩下的茶点。
诸葛川的母亲看到会斥责,所以诸葛川告诉姑娘们,躲进包厢偷偷吃。
诸葛川站在茶坊门口,送客人陆续离开。
客人将走光时,一顶红色轿子向着茶坊门口移动过来。
诸葛川一愣而后转身进了茶坊,躲进了一楼的雅间。
宋千雪被丫鬟扶着下了轿,迈步进了茶坊。
靠近门口的姑娘迎上去招呼着。
宋千雪环视一圈,然后指了指二楼。
姑娘扶着宋千雪登上二楼。
偷偷休息的姑娘们见客人来了,马上起身,一名姑娘坐到琴旁开始抚琴。
入了包厢,宋千雪坐下后,对着姑娘说道:“你出去吧,叫掌柜的过来。”
“是。”姑娘退出来,下楼找诸葛川。
诸葛川被从雅间叫了出来,叹了口气,走上二楼,端了两份茶点走到雅间门口,又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进去了。
“让夫人久等了,有些忙。”诸葛川低头笑着解释一句,但没有看宋千雪。
“整个茶坊就我一个客人,掌柜的却忙得没时间来伺候我,怎么做到的?”宋千雪也不客气,冷冷地问道。
“哦,在忙些别的事儿。”诸葛川被问得一脸尴尬。
“我以为掌柜的是会做生意的人,没想到,花上百两银子的客人,掌柜的都不想伺候。”宋千雪冷着脸,不依不饶。
“夫人息怒,怠慢了。”诸葛川偷瞄了宋千雪一眼,赶忙赔不是,给她沏茶。
“想打我一顿,甚至想打死我对么?”宋千雪看着诸葛川,悠悠地说道。
“啊?这?”诸葛川听到这一句,惊得停下了忙碌的手。
“因为我是宋家女儿。”宋千雪继续说道。
诸葛川没有说话,他不想说谎,也知不知道如何回她这句。
“刚刚轿子到了门口,我撩起轿帘,看到掌柜的见到我的轿子,转身跑回了茶坊,我就猜到你知道了我身份。”宋千雪端起茶,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喝了一口。
“没想到夫人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是我失礼了,我知道了夫人的身份,不过没有恨夫人的意思。”诸葛川接过茶壶,帮她倒了一口茶。
宋千雪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茶杯,抬起头,盯着诸葛川说道:“男人看我的眼神,都是恨不得看透这裙子,看到这身子。可我见了你两次,你两次都没有这种眼神。第一次,你看我像是遇到故人,你在我眼睛里找着什么。今天,你看我目光闪烁,眼神里是冰凉的,刺进心窝里好冷。”
“让夫人不舒服了,给夫人赔罪。”诸葛川不敢看宋千雪的眼睛。
“你做的很好了,我收回刚刚的质疑,你能做好生意的。我若是你,被仇人这样逼着,可能早骂出来了。我为宋家做的恶事道歉,虽然这道歉很廉价,可我发自真心。茶喝了,我走了。”宋千雪说罢,掏出兑银票,放到茶桌上,起身走出了雅间。
诸葛川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留她,该不该送她。
踯躅之间,宋千雪已经和丫鬟下了楼,买了两包茶叶,然后离开了。
这剧情发展完全不在诸葛川意料之内,他确实憋着气,可宋千雪像是一面冰墙,通透着也坚韧着,他找不到发泄情绪的缺口。
诸葛川缓过神来,撩起门帘,看到的是空旷的二楼。回过头,看到桌子上是五十两的兑银券。他收起兑银券,思考着刚刚的一幕,心里不知怎地生出一种懊悔。他知道宋千雪被宋家卖给五十岁的吴万财换银子,明白她也是受害者,但她毕竟是宋家人,他总有芥蒂。有爱屋及乌,自然就有恨屋及乌,可宋千雪知道这一层,知道自己是诸葛川,却过来喝茶,明显是照顾生意的,自己应该热情才对。他反省着,懊恼着,觉得自己处事不够成熟。
想到最后,诸葛川推测她不会再来了,于是也便释然了。
转眼几日,宋千雪果然没有再上门,但宋千遥化身刘千荷隔三岔五就来喝茶。诸葛川与她混熟了,无话不谈。这刘千荷很大方,偶尔见到茶坊太忙,她还带着小梅伸手帮忙。
诸葛川母亲见来了两位免费劳动力,开心得不得了,而且与自己同姓,便叫她一声侄女。
刘千荷乖巧地回叫一声姑姑。
刘千荷说自己家是做布料生意,爹妈忙着生意,不怎么管束她。她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所以出来玩。
渐渐,这刘千荷进入了诸葛川母亲心中的儿媳名录中,经常试探性地聊这个话题。
刘千荷大方地夸诸葛川。
诸葛川觉得她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人不拘束,而且确实漂亮,心里也有几分喜欢。
这一日,诸葛川在门口迎客,远远看到一顶轿子过来,心一颤,因为那顶轿子是红色的。
诸葛川站直了身子,盯着那轿子一阵。
那轿子果然被抬到了茶坊门口。
诸葛川赶忙迎上去。
丫鬟扶着宋千雪落了轿。
诸葛川拱身施礼:“夫人,您来了。”
“看到我来了还不快跑?”宋千雪冷着脸问道。
“夫人说笑了,上次的蠢事不会再做了,这几日正盼着夫人来呢。”诸葛川知道她是气话,不然也不会再来,赶忙走上前举起手,要扶她。
宋千雪迟疑片刻,将手按到诸葛川胳膊上。
诸葛川扶着宋千雪上了楼,入了雅间。
取了茶点之后,开始帮她沏茶。
“本不想来,可城里让女人安静听曲儿的地儿也只有你这一处了。”宋千雪瞥了一眼诸葛川说道。
“是,欢迎夫人您常来。对了,您稍等一下。”诸葛川突然想起什么,泡好了茶,转身又出去了。
不多时,诸葛川捧着一只云纹锦绣钱袋进来,将钱袋递给宋千雪。
宋千雪略迟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枚五两的银子,一脸疑惑地问道:“这是?”
“夫人上次留下一张五十两的兑银券,这兑银券若买零散的东西是极不方便的,我帮夫人换了些散银子,放在身上用着方便些。”诸葛川解释道。
这兑银券是吴万财管理妻妾的手段,一是担心她们乱花钱,给她们控制量,铺子里去兑换时,他们都做记录,统计哪个妻妾花了多少银子。二是担心妻妾丫鬟们带着银子跑,或者将银子直接带回娘家,所以用这券,娘家人一旦上银号兑这银券他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