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川走进房里,发现这是一间一通到底的房子,东西十三四米,南北五米。最西面是两张床,一大一小,那床就是用厚木板搭起来的,没有床围和隔挡。那张大床边缘还临时用薄木板加了些宽。靠着床放着一只破旧的梳妆台,梳妆台东面是一只掉了漆的大衣橱,房间中间是一台手工的织布机,上面挂着很多丝线,房间东面是一张方木桌,几把没有靠背的方木凳。
“破旧了一些,少爷您坐里面。”闫老三引着诸葛川坐到方桌前。
诸葛川坐下去习惯性地向后仰了一下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哎,哎,少爷您小心,这木凳您可能坐不惯。”闫老三一脸歉意扶了一把。
“是啊,在家做靠背椅习惯了,不过这木凳移动着方便,没约束,挺好的。”诸葛川摆手说道。
闫老三给诸葛川倒了茶递过来。
诸葛川看到茶杯很干净,伸手接过来。
“三哥,你是衙门的官差,而且还是个小头目,怎么家里如此破旧?”诸葛川没跟他客气,直接问道。
“少爷不知道,这衙门当差也是分等级的,我算是那最下等的小头目,没什么油水的。”闫老三解释道。
“这等级是怎么分的?”诸葛川对这个感兴趣。
“县太爷自然是最高一等,所有好处他拿一半儿,不过在任不过三四年就换走了。”闫老三解释道。
“嗯!”诸葛川点了点头。
“县丞,县尉算是第二等,两人能拿好处的四成,虽说比县太爷少,但他们是地头蛇,长期在一县为官,势力算是县衙最强的。您姥爷原来就是县尉,在县里可是呼风唤雨的主。”闫老三伸出大拇指说道。
“嗯。”诸葛川应了一声,但心中其实是惊讶的,他这才知道为什么母亲能嫁入诸葛家。
“可惜他后面得罪了人,被罢了官,不过你爷爷保下了他的命。”闫老三摇头说道。
“哦,是哦。”诸葛川点了点头。从外人口中才得知自己家里的事儿,诸葛川不敢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
“文书,捕头,税吏,驿丞这算第三等,他们分好处的最后一成,各管一摊子,各有各的路子。”闫老三伸出三根手指解释道。
诸葛川一听暗想:我舅舅就是驿丞,看来他算第三等了。
“那这不是分完了么?下面当差的没得分?”诸葛川疑惑地问道。
“嗯,没得分,当差的只能和下面百姓讨一点好处。像我们逢年过节,去巡街,那些铺子会交一点辛苦茶钱给我们,不过也就十几个铜钱,还要和下面的苦兄弟分一分。那些地痞无赖欺负百姓榨出一些油水,会给我们孝敬一点,仅此而已。”闫老三撇嘴说道。
“原来如此。”诸葛川暗想:原来地痞流氓欺负百姓是这些人故意纵容。
“那这差当的太辛苦了,实在无趣。”诸葛川摇头总结道。
“呵呵,少爷,您别看我这个家破旧,那是和您比,我要是和北区其他百姓比,我可是一等一的富裕人家。”闫老三说到这里,露出一丝骄傲。
“哦,北区百姓这么难?”诸葛川问道。
“您看,我娶了妻,养了一儿一女,而且以后我能给我儿娶妻,能养我女儿到出阁。”闫老三得意地说道。
诸葛川暗想:这不就正常日子么,怎么那么骄傲?
两个人聊了一阵,外面有声音。
诸葛川和闫老三走出去,看到米儿带着两名伙计模样的男子走进院子,他们手里都提着食盒。
“回来了。”诸葛川迎上去,对米儿打招呼。
“嗯,都买好了。”米儿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人说道。
“少爷,这是?”闫老三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定的菜饭,还有给孩子们买的一些点心。让他们送屋里去吧三哥。”诸葛川解释道。
“哎呀,怎么又让你破费。”闫老三赶忙招呼着让他们将东西送到屋里。
“点心?有点心吃了?”闫老三那儿子一听,冲上去,拉住食盒要看,被闫老三挡开。
“嫂子,您只要炖一只鸡就好,其他的菜都买回来了。”诸葛川对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女人解释道。
“哎,哎。”女人点头。
女人身边的女孩怯生生地拉住母亲的衣角,低声说道:“娘,有点心。”
女人目光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这目光让小女孩不敢再吱声。
鸡炖好了,女人将菜端上桌。此时,米儿已经将定好的酒席都摆好,那桌子有些小,一些菜就只能叠起来。
“爹,过年了么?”闫老三的儿子抓着点心一边吃一边问道。
“哈哈哈,这小子够聪明。”诸葛川笑着夸赞。
“不是过年,是叔叔来家里做客了。”闫老三笑着抱起儿子解释。
“叔叔,你明天还来么,我还要吃点心。”闫老三的儿子举着点心问道。
“哎,不许没礼貌。”闫老三笑着对儿子说道。
“我来一次,你家那鸡就要被杀一只,那院子里一共就几只鸡,叔叔再来几次可就都杀光了?”诸葛川故意逗他。
“哦,那还是别来了。”小孩子着了诸葛川的道,一时分不清状况了。
“哈哈哈。”众人笑作一团。
“你这傻小子。”闫老三笑着摇头,亲了儿子一口。
屋里有两个人没笑:闫老三的女儿看着弟弟手里的点心吞口水;米儿偷看了狂笑着的诸葛川一眼,低下头去。
闫老三招呼众人入座。
米儿站在诸葛川身后,但被诸葛川拉过来,按在木凳上:“三哥是自己人,不必拘礼,坐下一起吃。”
“对么,坐坐。”闫老三也招呼着。
“这姑娘真漂亮,这脸蛋儿像水儿一样。”闫老三的女人看着米儿满眼羡慕地夸赞道。
米儿羞红了脸。
闫老三将儿子递给女人,然后和诸葛川喝酒。
闫老三的女人抱着儿子,先夹了一块大鸡腿放到碗里,然后夹了一块没有肉的鸡爪放到女儿碗里。
那小姑娘撅了一下嘴,没吱声,然后低头吃起来。
“少爷,我敬您。”闫老三举着酒杯给诸葛川敬酒。
“哎,三哥,我还是喜欢昨天晚上咱俩喝多了时,你叫我一声兄弟。”诸葛川说道。
“哎?你昨天不是说当班么,怎么去喝酒了?”闫老三的女人插话问道。
“哦,哦!”闫老三被揭穿了谎言,窘住了。
“三哥当班,我把三哥叫到家里喝了几口,后面他又回衙门了,我那院子就在衙门边上。”诸葛川猜到闫老三怕老婆知道他逛妓院,赶忙扯了个谎,帮闫老三遮过去。
“是的,老弟请我。”闫老三赶忙附和。
“哦。”女人点了点头。
诸葛川对着闫老三挤了挤眼睛。
闫老三满心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