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罗菖雪才十四岁,是个喜欢画画的孩子。他住在偏僻的东山中,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乱坟堆。他常常坐在乱坟堆旁的山丘上,对着远处的山峦写生作画,距离乱坟堆不远的地方,就是那座传说时常有冤魂出没的废弃老宅。
因为没有名师指点,罗菖雪的画技始终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他一直为此苦恼不已。直到那年夏季的某一天,他的生活终于发生了一次彻底的改变。
那一天,夕阳西下的时候,罗菖雪面对一副刚画好的水粉画,生着闷气。他恨自己为什么老是领悟不到绘画的真谛,他感到了痛苦不堪。就在他准备撕掉这幅刚画好的作品时,忽然身后传来了银铃一般的说话声。回过头来,他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有着乌黑头发的女婴,站在他身后,笑意盎然地看着他笔下的水粉画。她说的是外文,罗菖雪也学过一点粗浅的英文,但他敢肯定,这个女人说的不是英文,而是一种他从来没听过,也听不懂的语言。
“看什么看?没见过画得这么烂的画吗?”罗菖雪忿忿地说道。
外国女人继续笑着,她上前一步,从罗菖雪手中抢过了画笔,沾了一下颜料,笔尖落在了画纸上。在罗菖雪诧异的眼神下,外国女人开始作起了画,她的笔法很娴熟,大块大块的色彩涂抹在画纸上,不一会儿,一副漂亮的夕阳落山图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罗菖雪眼前。
“真是太棒了!”罗菖雪不由得大声赞叹道,他情不自禁地说:“阿姨,你能教我画画吗?”这个外国女人像是听懂了罗菖雪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了食指,轻轻勾了一下,示意罗菖雪跟她走。
逶迤的山路上,外国女人抱着黑头发的女婴走在前面,罗菖雪紧跟在后面,当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走下了山麓,在山边的马路上,听着一辆等候已久的出租车。在那个年代,出租车还是只有富人才坐得起的奢侈物,罗菖雪不禁疑惑起来,这个外国女人究竟是谁。上车的时候,罗菖雪好奇地问:“你是谁?”
外国女人一边微笑,一边看着罗菖雪,然后用吞吞吐吐的中国话说了三个字:“霍金娜。”
出租车载着罗菖雪与霍金娜,还有霍金娜怀里的婴儿,沿着盘山公路,慢慢驶出了东山山区。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在市区中心的西川大学停下,霍金娜下了车,将罗菖雪带到了教师宿舍中。
霍金娜的单身寝室中,显得十分杂乱,地上到处都摆着奇怪的东西。水晶球、金字塔模型、画着怪异图案的扑克牌——后来罗菖雪才知道这种奇怪的扑克牌叫塔罗牌,是东欧吉普赛人用来占卜的工具。
在霍金娜的客厅中,摆着一副画了一半的油画。画布上,一个浑身**的女人伏身躺在地上,尸体扭曲着,摆出奇怪的姿势,像大写的“S”,又更像一只受难的蛇。在女人的身上,还摆着许多支点燃的蜡烛,蜡油融化后,凝固在女人白皙的皮肤上。在女人身边的地上,还摆着许多怪异的物品,但因为画作还没有完成,罗菖雪看不出那些怪异的东西究竟的什么。
这幅画的线条很是细腻,充满着诡异的气氛。看着画,罗菖雪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身边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压逼着他的心灵,胸腔中似乎有一团火正在燃烧。霍金娜面露微笑坐在了画板前,拿起油画刀,将混合了松节油的油画颜料涂抹在了画布上。渐渐的,画布上那个女人身边的东西出现在了罗菖雪眼底。那是一颗颗眼珠、一截截血肉模糊的肠子、一个个沾满了血污的头颅……尽管每一样东西都看上去那么肮脏,但罗菖雪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他站在画布前,瞪大了眼睛,仿佛整个灵魂都陷入了画布中的世界。这是一个他从来没进入过的但却向往已久的世界。
随着霍金娜一声轻叹,罗菖雪终于从忘我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望向霍金娜,却又突然吃了一惊。他看到霍金娜褪去了全身的衣物,不着片缕地站在他面前。霍金娜抬起腿,身形柔软地摇晃着,脸上一片潮红,眼睛微闭,仿佛身处梦幻一般。她张开嘴,吐气如蓝地用半生不熟地中文说道:“来吧,我会教你画画,你也能画出和我一样好的作品。”她向罗菖雪走了过来,张开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