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江帆看向李越霆,目光变得更为复杂疑惑:“这是千门千宗的独家手法,向来不外传,你到底是谁?”
李越霆冲他故作神秘地一笑:“你猜?”
刘江帆看向苏云时:“你不知道?”
苏云时很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
刘江帆用拳头用力抵住自己的头,难以置信地猜测:“难道柳远还收了别的徒弟?这不可能啊!”
苏云时依旧是语气淡淡地说:“师傅只收了我一个徒弟。”
李越霆懒洋洋地笑:“喂!别猜了,你猜不到的!我告诉你吧,是我爷爷教的!”
刘江帆明显不太相信:“你爷爷是谁?”
李越霆笑到:“我爷爷就是我爷爷,总之不是你爷爷,更不是你大爷。”
苏云时清了清嗓子小声提醒他:“咳咳,差辈了。”
白薇听得忍无可忍,打开耳机咳嗽两声,问:“听得见吗?”
柳青青说:“还好。”
她们都站在原地没走,柳青青看到车队最后竟然跟了一辆皮卡,这时候有人从上面推了很多辆摩托车下来。
白薇问柳青青:“会骑摩托车吗?”
柳青青面露难色,看了叶颜一眼,后者坦然点头:“我会”。她跨上旁边的一台摩托车,说着朝着柳青青比划了一下,指指后座:“上来,我带你。”
柳青青跟着上车,接过叶颜递过来的头盔,很忧伤地说:“我也要学骑摩托车。”
叶颜问:“自行车会吗?”
柳青青又摇摇头,白薇跨上摩托车,戴上头盔,在旁边轻描淡写地评价:“连自行车都不会啊,白瞎了你那么长的腿了。”
柳青青眼泪汪汪:“又怪我咯?”
叶颜自己也戴好头盔:“不怪你,难道怪我?”
柳青青又看白薇,白薇坦然地骑着摩托车走了,丢下一句:“别看我,我没有长腿,只有胸。”
“噗。”
李越霆终于忍不住笑喷了,只是笑得很不合时宜,刘江帆还在质疑他的身份,没想到莫名其妙没忍住,突然这一笑,把大家都笑毛了。
众人面面相觑,冯千秋都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越霆很快平静下来,悻悻地道歉:“抱歉抱歉,我没忍住,大家别见怪啊!”
苏云时背过身低声抱怨:“你们别一直占用频道聊八卦好嘛!”
声音又苏又软,但效果很好。
三位女士都不说话了,因为白薇已经霸气地带着车队出发,柳青青正好可以带路,指挥叶颜的方向。山里风大,又是在黑夜里行驶,所以耳机的讯号也变得时断时续,听得不那么清楚。
与此同时,李越霆终于找回了他已经歪到不像样的主题:“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传说中的隋代宝藏里会有唐代的金银器?”
冯千秋的声音在山洞里回**,有些疯癫的样子:“一定会有出口!一定会有宝藏的!”
刘江帆显得平静很多:“明王札记里不是写过,那是江湖传说,唐汾王躲避安史之乱留下的珍藏吗?”
李越霆反问:“你们家逃难带LV包吗?”
冯千秋一愣,刘江帆已经反应过来,脸色骤变:“我早该想到的!在唐代,金银器怎么能算是贵重的收藏!”
李越霆笑嘻嘻地接着说:“还有啊,安史之乱时,判军是从洛阳方向经过潼关打进长安的,汾王要是逃跑经过这里,你又见过谁家逃难是迎着敌人逃的?”
苏云时不动声色地补充说:“唐玄宗当时带着亲眷和大臣们逃入蜀地,而太子李亨等人北上往灵武走的,两个方向都不会经过潼关。”
李越霆点着头表示同意,但转念又诧异了:“唐明皇我知道,唐玄宗又是哪个皇帝?一个朝代怎么会有两个皇帝!”
叶颜差点没把车骑到山沟里去:“那是一个人!”
苏云时很不给面子的嫌弃:“你的历史需要补补课了,有时间别光看那么多电视剧。”
李越霆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哦。”
苏云时接了他的话接着往下说:“我仔细查过明王札记,宝藏的传说其实出现在展鸣接任明王之前。”
他停了停,李越霆很自然地接上后半句:“所以这传言,恐怕本身就是倾天局的一部分。”
苏云时慢慢合上眼睛,试图从如今已经有些残破的明王札记的只言片语当中,还原当时的真相。
1927年,国家动乱不定,外敌当前,江湖中英雄儿女大多心系家国,舍生忘死,义不容辞,但总有个别贪生怕死,贪慕荣华富贵的人,因为经不起**,投靠了侵略者,沦为帝国主义的汉奸和走狗。
展寒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展鸣的同门师弟,原本是门中同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但因为心术不正,嫉妒展鸣,于是串通日本人,密谋想要夺取明王之位。
展鸣得知这件事之后,决定与展寒公开较量,依照千门传统的方式,以千局定生死,因为这一局在门派中有“倾天灭地”之名,因此也被称为“倾天局”。
他联合了当时其他江湖七门中的盗门,兰花门和机关门,共同为展寒和日本人设下了这场以宝藏为名的陷阱。
密室里的三道机关门之外,他们还预先设下了炸药,封死了入口。
不过还是有部分人侥幸带着一些金银器逃走,其中就包括展寒在内。而路上被仓皇丢弃的金银器和乐俑就留在了山洞里,很多年后,被偶尔来到这里的韩成和捡到了。
韩成和也曾经试图往山洞里走,但是因为炸药炸开了巨石堵住了洞口,所以将石门封在了里面。
这也是李越霆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入口的原因,他和李乐婷推断的方位是没错的,只可惜,路被堵住了,只剩下那道山石之间的裂缝可以进来。
刘江帆和冯千秋听到这里已经目瞪口呆,冯千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仿佛在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而这里,就是当年展鸣设下的倾天局,藏有汾王宝藏的隋朝古墓并不存在。”
苏云时说完这句话,深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按动面前的石台,那石台如同门外的那个一样,也做成了莲花的形状,六瓣莲花栩栩如生,灿然绽放。
“是啊,这里不过是一个当时隋朝四皇子杨秀企图谋反,私下储藏武器的密库而已。如果你们还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进去看看,里面还存着几面带有‘蜀’字的军旗,蜀王应该是杨秀当时的封号吧?”
李越霆跟着补充说到。
莲花中心也有一个八卦图的旋钮,最后一道机关的开启方法就刻在双束碑的背面,是柳青青和李乐婷发现的。
苏云时没有看里面,别过头,抬手指过去:“这三道门,两死一生,展寒和日本人曾经以为生门通向宝藏,但实际上,生门,也一样通向死亡。没有人要杀他们,害死他们的,是他们那颗贪婪的心。”
一道石门缓缓打开,尘土飞扬,仿佛掀起岁月的烟尘。然而当尘归尘,土归土,石门背后,火光照亮了黑暗,他们才看清楚,里面摆满的各式各样的铜箱和木箱里都是空的,上面插满了箭矢,墙上都是被利器划过的斑驳痕迹。
地上到处都是已经腐烂只剩下白骨的尸骸,有的胸口扎着尖锐的箭矢,有的头骨和身体分离,还有的已经碎裂成一堆骨头,加上破烂的衣服碎片,已经生锈的武器,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是谁都能想象出,这里当年到底经历过什么样惨绝人寰的杀戮和死亡。
李越霆只扫了山洞里一眼,就低下头,抬手盖在眼睛上。
冯千秋整个人都已经完全崩溃了,这么久以来,他处心积虑想要坐上明王之位,为了宝藏的下落而尽心竭力,机关算尽,却最终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
银狐不会再重用他、信任他,QS公司那条可以谋取暴利的文物走私通道和赝品仿制计划,也都不会再有他的份。
刘江帆显然要比冯千秋镇定一些,但脸色也不好看。
“冯千秋,你为了明王之位和宝藏,害死了五条人命,如果按照千门的门规要怎么处罚你,我想你应该清楚吧?”
苏云时双手背在身后,腰背挺得很直,他虽然年纪轻,但毕竟也是千门之主,自然有浑然而生的肃然气度。
“妄杀者,以命抵命,以血偿血。我知道,哪又怎样?你现在就打算杀了我吗?”
冯千秋扶着石门冷笑,转过身与苏云时对视,他此刻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实,但是绝望之后,则是更加深邃的杀机和恨意。
苏云时没有回答他,而是又看向刘江帆,说:“你虽然没有直接杀人,但是你也伪造了赝品金银器的鉴定手续,为名利而妄言、妄断,当逐之,从此刻起,你不再是千门子弟。”
刘江帆却笑了,目光与苏云时对视,语气并不惊慌,反倒多了一丝调侃:“若是我罪有应得,那你呢?你如果忘了,不如让我帮你回忆一下,诱骗五位富商入局的赝品金银器,可都是出自你的手中!”
苏云时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血色褪尽,他原本凝重的神色也渐渐垮下来,变得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没错,你说得对,你们罪有应得,而我,也一样。”
冯千秋上前一步,质问到:“你说我们为了明王之位和宝藏,谋害人命,那你呢?你现在做的这些,不也一样是为了明王之位吗?””
“没错,我也是为了明王之位,我承认,是我自私,我明知道这是一个局,但是,我并没有阻止,任其发展,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所有因此而死的人命,我也难辞其咎。”
冯千秋见苏云时的表情,于是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让他动摇了,于是又厉声质问:“以千门技艺妄骗者,应该受什么惩罚,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苏云时淡然笑到:“我当然知道。”
话音未落,左手一道银光骤然闪过,直奔自己右手的掌心而去!
冯千秋脸上一抹邪笑,看向刘江帆,两人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没想到他们这三言两语竟然直戳苏云时心中的软肋,时机变了,敌人也可以成为朋友,他们刚刚还针锋相对,水火不容,而此刻他们的目标却是一致的,那就是要毁了苏云时!
正在跟叶颜指路的柳青青偶然听到冯千秋质问苏云时的那句,顿时大惊失色:“以千门技艺妄骗者,断指、断掌、断经脉……苏哥哥,不要!”
然而苏云时的动作极快,他的一双手灵巧非凡,速度无人能敌,而且出手又毫无征兆,眼看着他左手中锐利的小匕首就要刺入手掌!
李乐婷看向金冉,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怎么了?”
金冉握紧了拳头,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叶颜和白薇都在骑车,无法分心,听到柳青青的尖叫顿时都十分担心,叶颜更是一个急刹车停下来,险些把后座的柳青青给甩飞出去!
苏云时的左手已经落下,手中那支匕首极为锋利,几乎可以吹毛断发,可以预见如果这一下刺进手掌,他的右手就势必全废了!
血色飞扬,鲜血咸腥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滴答,滴答。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冯千秋和刘江帆全都愣住了。
苏云时也愣住了,因为他已经用尽全力,但是手中的匕首却连分毫都挪动不了。
目光向下,一只带着手套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匕首最锋利的刀刃,黑线手套被划开,连带着皮肉翻起,鲜血顺着刀尖一滴滴地坠落。
李越霆忽然一声轻笑,打破了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哟,我怎么突然有种西门吹雪的感觉呢?”
刚刚大家都在说话,只有他注意到苏云时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突然缓缓移动,李越霆虽然表面上吊儿郎当,但心细如发,见苏云时的表情坚定决然,眼神也有点不对,目光一瞥,便在心里暗自警觉。
果然,苏云时抬手的一刹那,李越霆立刻就有所察觉,并且比他更快出手!
但是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反应,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手握住了匕首,替代苏云时挡了这一下。
苏云时瞪他:“放手!”
李越霆笑到:“今天我替你挡了这一刀,所以,那天我打你脸的事儿,咱能不能以后都不提了?”
苏云时眼波微微颤动,但竭力保持镇静,喝到:“我让你放手!”
李越霆的手忽然又动了,扭在苏云时的手腕上,轻而易举地卸掉他手中的匕首,随手往后一掷,银光划过视线,直直扎在了坚硬的墙面上!
“在过去,侠客可以为了维护正义而杀人,但是现在,我们谁也没有资格审判谁。”
李越霆托着受伤的手,缓慢地动了一下手指,幸好戴着手套,有一层保护,不然他的手恐怕就真要废了。
苏云时低下头,李越霆又说:“小白一会儿就到,要杀,要罚,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等她来了,你可以跟她走,她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刘江帆听出了他这话里的弦外之音:“所以,这里还有其他出入口,是不是?”
李越霆用完好的那只手伸向苏云时:“有纸巾吗?给我来点。”
苏云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湿纸巾给他,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对不起,我忘带药箱了。”
李越霆极为欠揍地笑着说:“没事儿,小伤。”
苏云时默默抽出一张湿纸巾按在他的伤口上,李越霆顿时一声惨叫:“啊!你轻点!”
“不是小伤吗?”
苏云时嘴角上挂了一点淡淡的笑容,松开手,李越霆龇着牙把纸巾握住了试图让伤口止血,冲他嘿嘿一乐:“我才发现,原来小伤也挺疼的。”
苏云时回给他一个笑容,但是嘴角的弧度忽然僵住了。
他的手上沾了李越霆的血,却忍不住用力按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连来这种地方都要穿一件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白衣服,但竟然放任自己用带血的手紧紧按住胸口,急促地呼吸起来。
心脏的位置一阵剧烈的抽痛,他抑制不住地倒在地上,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李越霆察觉到了苏云时的异样,立刻上前去翻他的口袋:“你的药呢?药放哪儿了?”
冯千秋和刘江帆对望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这是最好的机会!
李越霆担心苏云时,所以把后背留给了敌人,而苏云时现在已经没有半点战斗力,所以冯千秋和刘江帆知道这可能是他们唯一可以脱身的机会,冯千秋立刻扑上去想要袭击李越霆,刘江帆则冲过去用力拔出了墙上的匕首,他的目标是苏云时!
紧闭的石门背后,传来了剧烈颤动的声响。
那声音是从三道生死门之外的地方传来的,有动静,就意味着可能有逃生的通道,刘江帆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很快确定了策略,挟持一个重病的苏云时,明显要比对付李越霆来的要容易许多。
李越霆扶着苏云时,帮他掏出药瓶倒出两颗药,苏云时的情况还算乐观,艰难地把药吞了下去,只是药效没那么快,他几乎是脱力一样的靠在墙边,合着眼休息。
李越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凌厉风声。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回身正迎上冯千秋的拳头,不过以李越霆的身手,冯千秋那种许久不自己动手的级别,显然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威胁,李越霆把冯千秋一个过肩摔扔在地上,这会儿看着他也觉得非常碍眼,于是箭步上前,附身一个肘击压在他的胸口上,手臂用力,嘴角的笑意越发灿烂。
冯千秋感觉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脸色发青,大口呼吸却上不来气,他以为李越霆是打算就这么杀了自己,于是挣扎地非常剧烈,李越霆用膝盖压住他的腿,松了手肘,然后干脆利落地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我想揍你很久了!”
李越霆反手又是一拳,打得冯千秋眼冒金星,也没了什么反抗的力气,于是他顺手又打了一拳,直接把人给打晕了过去。
心满意足地把冯千秋扔在地上,李越霆站起来就看到刘江帆把苏云时从地上拖了起来,匕首紧紧抵在他的脖颈上,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别过来!放我出去,否则我杀了他!”
刚才这么一动手,李越霆手上的伤口又全都裂开了,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托着手掌,转向刘江帆的方向,皱着眉说:“啧啧啧啧,这么狗血的情节,怎么跟演电视剧似的。”
苏云时被刘江帆拖着拽来拽去的,整个人感觉都晕乎乎的,他被迫靠在刘江帆的肩膀上,干脆也懒得睁眼,声音很弱,听起来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对刘江帆说:“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以为这样真的有用?”
李越霆笑到:“怎么没用?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就算跑不掉,至少可以拖延点时间吧?”
苏云时冷哼了一声:“无聊。”
刘江帆被他们这一唱一和搞得快要崩溃了:“你们能不能重视一点!我现在是在挟持你们!”
李越霆很认真地纠正:“NO,NO,应该说,你挟持的是他,威胁的是我,这个你要先分清楚。”
苏云时纠正李越霆:“他这个不叫挟持,他这叫趁人之危。”
李越霆很认真也很不解地问:“啊?什么叫‘趁人之危’?”
刘江帆愤怒地用力勒紧了苏云时的脖子,把匕首又往他的脖子上抵了几分:“你们够了!”
苏云时对抵在脖子上匕首视而不见,李越霆上前一步,抬手做出试图阻止他的动作:“你有什么条件,现在就提出来吧!”
门外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刘江帆如同惊弓之鸟,拉着苏云时又后退了一步,将他牢牢挡在身前,后背则贴在墙上,脸上发狠的表情,几乎要把牙都给咬碎了。
“放我走,给我准备一辆车!”
刘江帆用力抓着苏云时,将他的脖子都勒出了淤青,匕首的森冷寒意让苏云时觉得后背发凉,但他脸色依然平静:“你跑不掉的。”
李越霆歪着头看刘江帆,露出失望的表情:“你这个条件提的太没创意了!我现在就答应你,一会儿门开了,你就能走了,车也早就准备好了,哎?你喜欢摩托车还是吉普车?”
刘江帆原本以为李越霆至少也会搞点别的什么小手段,然而他竟然就这么坦然利落地一口答应了,心里完全不相信,反问:“你真的就这么让我走?我警告你,别搞别的花样,否则我真的杀了他!”
一道石门缓缓打开,门后依稀可以看到几个人影,刘江帆看到门开了一惊:“这三道门不是两死一生吗?你骗我?!”
李越霆说:“谁骗你了?确实是两死一生啊!我们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大家以为藏有宝藏的生门,其实是死门,那另一个死门不就是生门了嘛!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唉,真为你师父感到悲哀。”
刘江帆的思路不知不觉就被他带跑了:“关我师父什么事?”
苏云时非常不屑地叹了口气:“他的意思是,以你的智商,能把你教成现在这样,你师父也真是挺不容易的。”
石门升到顶,露出一条灯火通明的小道来,门口站着不少人,领头走进来的三个身形高挑清瘦,被劲装包裹的身材匀称姣好,一看就都是女的。
柳青青一眼就看到被刘江帆挟持的苏云时,担心急切地喊到:“苏哥哥!刘江帆,你放开苏哥哥!”
李越霆瞪她一眼:“女孩子说话别那么大声,太不稳重了。”
叶颜显得镇定许多,不过目光也是关切而充满忧虑的,因为她知道苏云时的身体非常不好,她只是冷冷地瞪着刘江帆:“苏云时此时还是明王,你以下犯上,好大的胆子啊!”
刘江帆歇斯底里地笑:“明王?明王是什么?我已经被他逐出千门,从此再非千门子弟,我今天就算走不出去,也要拉着他一起陪葬!”
他用力往苏云时的脖颈上抵了抵匕首,冰冷的利刃顿时划开皮肤,渗出一线血色。
叶颜和柳青青有所顾忌,都被迫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刘江帆拖着苏云时踉跄着走过来。
李越霆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给刘江帆让路,众人当中,除了柳青青和叶颜之外,全都齐刷刷地望向白薇。
李越霆的目光也随之转向白薇,他的眉宇紧蹙,显然也非常担心苏云时的安危,他虽然相信苏云时有自保的办法,但是一想到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白薇不动,李越霆仍然抬在空中的手骤然握紧,看向众人,喝到:“让开!”
众人被他的威严震动,接二连三地让开路,让刘江帆拖着苏云时走了出去。他们谁也不敢怠慢,刘江帆走得并不快,大家跟的也很小心谨慎,李越霆越过白薇的身边,径直走到了最前面。
刘江帆挟持着苏云时,背靠着墙壁慢慢往外移动,此时,苏云时轻轻咳嗽了两声,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屈起来,用某种节奏轻轻扣动了几下。
李越霆顿时目光一亮,随即抬眼望去,与苏云时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是他们共同的讯号。
就如同那么多次合作一样,他们之间,总有与生俱来的天然默契。
时间回溯到在澳门那天,叶颜乘坐的车子发生爆炸,人也坠海下落不明,李越霆得知之后心急如焚,他识破苏云时千门明王的身份,原本确实是非常生气的,但是就在他打算翻脸的那一刻,忽然看到苏云时的手垂在身侧,用他已经十分熟悉地节奏敲出了一句话:“你相信我吗?”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游轮上,苏云时也曾经问过他:“你相信我吗?”
那时候他不用想就回答:“当然。”
当时,苏云时听到他的答案,扬起嘴角淡淡一笑:“我就当这是个承诺了。”
是的,他承诺过,不反悔。
从认识的那一刻开始,李越霆就从没有怀疑过苏云时,这种信赖是毫无理由的,连叶颜都曾经指责过,说李越霆对苏云时是盲目信任,太主观了。
然而这一次,面对着生死选择,李越霆对苏云时的信任,仍然没有改变过。
他随即用暗码回复:“配合我。”
之后,李越霆就用尽全力打了苏云时一拳,然后主动向他宣战,提出要破倾天局。
苏云时立刻就领会了他的用意,他与自己划清了界限,就可以找机会与冯千秋联手,而苏云时也顺理成章地被推到了刘江帆那一边。
随后,他们在各自的位置,半真半假,将冯千秋和刘江帆引入他们早已经布置好的陷阱。
在西安,苏云时和李越霆相约在酒店楼下的花园见面,苏云时提出要李越霆陪他打一架,但是修长的手指却搭在李越霆的肩膀上,轻轻敲击着讯号,说:“我需要留下。”
李越霆虽然不知道苏云时的真实打算,可是,他的想法,倒是与自己恰好不谋而合。他们不能两个人都在明处,这样很容易吃亏,一明一暗才更为有利,李越霆自己想做在明处的那个人,那样的话,苏云时就势必要做那一枚暗棋。
李越霆必须帮苏云时找到一个借口,让他表面上留在西安,实际上暗地先进山做好准备。
他们顺势就定下了这场赌局,有很多情节都是临场发挥,但配合默契一如往昔。
苏云时当时确实是从二楼摔下去的,他受伤是他们事先就商定好的情节,但现场唯一的变数是苏云时为了追求更加逼真的效果,竟然大胆到没有戴头盔,李越霆看着他跌下去简直吓得魂都快飞了,幸好楼下的保护措施做得比较足,现在想想,还是忍不住后怕。
苏云时出院之后,立刻出发赶去潼关,李乐婷把绘制好的地图发给了他,在冯千秋带人漫山遍野寻找古墓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先到了。
秦岭林木遮天蔽日,李越霆按照苏云时发来的定位找来,明明地图上他的位置显示地十分醒目,可四处都找不到人。
看着李越霆在树下跟没头苍蝇一样转了无数圈之后,苏云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一盒牛奶扔了下去,一边喊他:“喂!接住了!”
李越霆险些被砸到,好在反应快,听到苏云时的声音于是下意识地伸手把从天而降的东西接住了,定神一看竟然是盒装牛奶,于是喜滋滋地拆开吸管喝起来,一边抬头往上看去。
“管不得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躲树上去了!”
李越霆正好口渴,一口气把牛奶都喝了,随手把空盒塞进背包,双手攀在粗实的树干上,蹭蹭蹭两下就爬了上去。
这棵树的树干格外粗壮结实,枝繁叶茂的,苏云时坐在一根比较粗的树杈上,咬着吸管喝牛奶,他戴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尖下巴隐藏在阴影里。
李越霆很快挪动到他身边坐下,问:“你没事吧?大夫到底怎么说?我每次问格格她都不肯说,说是答应了要帮你保守秘密。”
苏云时坦然地把帽子拿下来给他看,李越霆一愣,顿时乐了:“怪不得她不说,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苏云时竟然理了一个比李越霆还短的寸头,他不浅不淡地瞪了对方一眼,语气颇为抱怨:“轻微脑震**,有几个小血块,医生建议做微创,然后,他们就把我的头发给剃了。”
李越霆忍着笑安慰他:“没事儿,很快就会再长长的。”
苏云时很不高兴地又把帽子给反扣在头上,把手中的平板电脑递到他面前,说:“你发给我的照片,我做过放大处理了,你看。”
平板电脑上经过放大的图像,是一副水墨山河图。
“看起来挺清楚的,你看,是不是画得挺像这一带环境的?”
李越霆把图片放大看仔细,苏云时点头:“这真的是你太爷爷留下的?”
“是啊,就挂在我们李家在杭州的老宅里,这还是我让老管家特意去拍来的照片呢!”
李越霆指着上面的题字问:“这上面的字,都写了什么?”
上面的字都是行书,笔法娴熟流畅,温润柔美之中,却难以掩藏利落的锋芒。
苏云时慢慢把字读出来:“倾天一局风云乱,真亦假时假亦真,何日再见凤凰血,盛世舞乐君始归。”
李越霆觉得自己一个字没听懂:“什么意思?”
苏云时沉沉叹了口气:“啊,我明白了。”
李越霆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苏云时又说:“倾天一局风云乱,真亦假时假亦真。假的,也是真的,真真假假,半假半真……所以,双束碑是假的,但位置却是真的。墓穴是假的,但石室却是真的。宝藏是假的,机关却是真的。”
李越霆混乱地忍不住摸头:“什么真真假假,真的假的,我都风中凌乱了。”
苏云时拍了他的肩膀一把:“得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已经知道要从哪儿进去了。”
李越霆眼前一亮:“你找到入口了?”
苏云时摇摇头:“不,我找的是出口。”
李越霆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对哦!假如没有宝藏,只是倾天局的话,展鸣的目的,一定是要把对财宝企图不良的那些人骗进去,然后关起来,弄死他们。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封死出入口,然后留一条能让自己悄悄脱身的密道就行了。”
苏云时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怎么这个事儿让你这么一说,听起来这么low呢?还‘关起来,弄死他们’,你能说的不那么简单粗暴吗?”
李越霆反问:“这不就是个简单粗暴的事情嘛?不弄死他们,难道陪他们郊游散心加寻宝玩吗?”
苏云时想了想,忽然觉得李越霆说的好有道理。
通常来说,密道出口,如果要想隐蔽不为人知,要么藏在陡峭的石壁之中,要么,就是借着水路出入,但是从这里的地势来看,恐怕只能是前者。
苏云时用画跟地图对照,推算了出入口的大致方位,然后划定了一片区域,在那里圈出所有陡峭的山壁,果然从中找到一个隐蔽的,被野草和树丛遮挡起来的山洞。
洞口很小,然而越往里走,路越开阔,这条路确实是当时的逃生通道,苏云时在门口的石壁上找到一个凹起的机关,竟然就是开门用的。
他们从反方向进入地下石室,正好进到那个两死一生的生死门的地方,那道大石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他们猜测,要开启石门,必须从外面启动机关。所以苏云时可以暂时藏在里面静观其变,而李越霆则回到地面上去,等着冯千秋找到入口之后,从外面启动机关把门打开。
等冯千秋刘江帆等人都进来了,他再机会放下机关,把人关进来制服,苏云时正好借机结束倾天局,然后等叶颜和白薇搜集证据带齐人手,直接过来把人都抓起来就可以了。
只是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李越霆没想到苏云时会突然病发,更没想到因为他一时大意,导致苏云时被刘江帆挟持。
不过此时此刻,他只是担心苏云时的安危,并不担心刘江帆会跑掉。
因为这条路刚刚他曾经走过一次,最外面的洞口非常狭窄,一次最多只能容许一个成年人单独出入,假如刘江帆想要一直这么挟持着苏云时的话,到了洞口,他根本就走不出去。
想必苏云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给了他一个暗号。
他说:“配合我。”
看来苏云时心里已经有了脱身的办法,李越霆不动声色地回给他一个“好”字,然后抬手示意所有人都先往后靠。
越往外走,道路就越狭窄,以至于刘江帆都不得不低头才能继续往外走,前方传来耀眼的光亮,山风扑面而来,是自由而新鲜的空气的味道。
刘江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脚步一顿,似乎在想办法。
苏云时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的身高,在这里抬头都开始有点困难了。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有气无力地问:“怎么?终于想明白了?”
刘江帆愣了愣,完全没反应过来:“明白什么?”
苏云时有些嘲讽地说:“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你带着我,是跑不掉的。”
刘江帆皱眉头,侧头看了一下已经近在咫尺的洞口,在心里判断了一下大小:“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苏云时无奈地笑到:“我是从这条路进来的,我当然知道。”
刘江帆感觉自己的手快要没力气了,血脉不通,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麻,他用力握紧了匕首:“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苏云时完全不相信他有那个胆色:“你现在杀了我,就更出不去了。”
刘江帆说:“我可以杀了你,然后用你堵住洞口。”
李越霆笑眯眯地插嘴:“冯千秋还知道进来之后在外面留几个人看着呢!所以你的智商还不如冯千秋是吧?”
刘江帆现在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骑虎难下了,撇下苏云时也不是,不撇下苏云时也不是。
苏云时又说:“我教你一个办法。”
他说着抬手往口袋里伸去,刘江帆吓了一跳,赶紧用力抓住他,喝到:“别动!”
苏云时停了停,说:“那你自己拿吧!就在我外套的口袋里。我想你应该很想要那样东西,我用这样东西,跟你做个交易,交换我的命,行吗?”
刘江帆一愣,李越霆趁机配合着也说:“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放开他,我一定让你安然无恙地离开这个山洞。”
刘江帆有些犹豫,问:“你人都在我手里,你还有什么能拿来交换的?”
苏云时说:“明王令。”
刘江帆先是诧异,随即反应过来,大怒:“你们又骗我!刚刚柳青青明明说‘明王令’在她的手中的,我不相信你,你一定在骗我!”
苏云时淡淡到:“真正的明王令,随着温度的不同,会不断变色。你把东西拿出来,用手握一下,就知道它的真假了。”
对于刘江帆来说,明王令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毕竟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假如能把明王令拿到手的话,倒也还有希望再扳回一局。
刘江帆有点动摇,匕首还是抵在苏云时的脖颈上不动,但是原本勒着他的那只手已经开始缓缓放松,想要往苏云时的外套口袋里伸去。
苏云时原本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挑眉朝着李越霆看去。
李越霆一直在凝神等候苏云时的讯号,与他眼神交错,顿时心领神会。
刘江帆的手已经伸进苏云时的衣兜,把东西掏出来一看,掌心冰凉,竟然只是个普通的青色玉牌,他随即反应过来:“你骗我!”
话音未落,苏云时的手抬起,猛地抓住刘江帆拿着匕首那只手的手腕,奋力往外拉!
刘江帆随手把玉牌扔在地上,扑上去用双手抓住苏云时的手,和他推搡着抢起匕首来!
苏云时体力不支,所以一直不动,只为了积攒力气,保证一击即中。
他双手使劲按着刘江帆的手,用尽全力一下下往坚硬的石壁上撞去!
终于在撞到第三下的时候,刘江帆的手无力地松开了,匕首摔在地上,砸在已经碎成两块的玉牌上。
苏云时这时候已经没劲了,脚一软就往后倒,刘江帆不甘示弱地扑上去想要掐住他的脖子,反过来把他按在石壁上,但是刚往前一动,忽然觉得胸口顿时一痛!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一柄尖锐的短箭插在他的胸口,箭头没入,但伤口并没有流太多血。
李越霆单手将弓弩收在身后,抬手在背后托了苏云时一把,苏云时单手撑在石壁上,艰难地长舒了一口气。
刘江帆神色恐惧,但李越霆看着他淡淡笑着说:“你放心,我不杀人。箭上没毒的,只是涂了点麻药,会让你好好睡一觉而已。”
刘江帆这时候精神涣散,他现在连逃生的机会都被无情扼杀了,唯一的执念就是明王令,所以固执地瞪大眼睛看着苏云时,断断续续地问:“你……为什么骗我……我难道就真的没有资格……拥有明王令吗?”
苏云时看了刘江帆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悲悯:“我没有骗你。”
他缓了一会儿,抬手往地上一指:“那枚明王令,是真的。”
刘江帆看着已经碎裂成一堆的玉块,神色越发绝望:“不!你骗我!那只是很劣质的玉,怎么可能是明王令?”
苏云时垂下眼,慢慢走过去,弯腰拾起自己的匕首,在掌心转了半圈收进衣袖。
“明王令,不过是一块令牌而已。首任明王设立以倾天局争夺明王之位的传统,其实原本的用意是鼓励千门子弟,有能者居之,不论出身,也不分高低贵贱,就算只是一块劣质的玉,也可以胜任一门之主。”
他望着碎掉的明王令,语气悲怆:“然而,他并没有想到,六年一度的倾天局,却就此成为了三宗追逐名利的工具。六年前,你们为了赢得倾天局,竟然枉顾国家与民族利益,利用国人拳拳爱国之心,煽动兽首的主人竞卖高价,险些让兽首成为了谋取暴利的工具。六年后,你们更加变本加厉,害死这么多条人命。所以,这明王令,还有这倾天局,早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初衷。”
刘江帆的视线越发模糊,意识也渐渐迷离,依稀间,他好像听到苏云时沉重而落寞的叹息,但是,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个局,这场比拼,属于他的戏份,已经结束了。
他输了。
李越霆反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苏云时的肩膀:“时代已经变了,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就让它就这么结束了吧!”
苏云时点点头,往外走去,柳青青见他脸色不好,担忧地追上去。
白薇招呼人上前来把已经昏了过去的刘江帆架出去。
叶颜看到李越霆弯下腰去捡明王令的碎片,于是跟过去帮忙,但却一眼看到某块玉片上有血迹,她顿时心中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你受伤了?”
捧着李越霆的手开始检查,果然看到他手套上已经干涸又被鲜血湿润的斑驳血迹。
叶颜眼睛发红,鼻子皱着追问:“怎么伤成这样啊?”
苏云时突然回过头,朝着李越霆喊到:“我车上有药箱,你们跟我来,先处理一下伤口。”
柳青青追着他检查他的脖子:“苏哥哥你慢点,你的脖子也有伤,你小心一点,先用纸巾按一下吧!”
一行人依次走出洞口,眼前豁然开朗。
最沉重绝望的黑夜已经过去,黎明时分,天边一线光芒即将破晓绽放。
天空清澈,山风习习,伴着草木清香,世界仿佛又重新变得安稳平静。
苏云时的车就停在附近,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准备齐全药品的好习惯,柳青青急切地翻出酒精棉给他的伤口消毒,叶颜已经从药箱里拣出了两只破伤风针。
打针,然后清洗伤口,李越霆咬着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是脱手套的时候忍不住疼得龇牙咧嘴。
苏云时的伤不严重,只是被匕首划破了皮,加上柳青青手快,所以很快处理完毕,贴着两个创可贴晃过来帮叶颜的忙。
因为血迹已经完全干透了,把伤口和手套粘在了一起,脱掉手套基本上是重新撕裂伤口的过程,叶颜看到李越霆满头都是冷汗,自己都忍不住快哭了,但手愣是一点儿也不抖,稳稳地把手套剪开然后一点点撕下去。
白薇安排完休整的琐事,过来给他们送水,看到叶颜给李越霆清洗伤口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推了推苏云时,小声称赞到:“果然是老李看上的姑娘啊,临危不乱,都见了血了,手竟然半点都没抖。”
叶颜开始往李越霆的手上倒酒精,结果还没倒上人就要跑,她顿时大喝一声:“别动!”
李越霆只能咬着牙保持不动,憋着嘴十分委屈的样子。
苏云时从白薇手中接过水,丢给柳青青一瓶,柳青青先扭开一瓶,然后拿过去给苏云时,跟他的换了一下,笑着很开心:“叶颜姐姐可是狮子座,我觉得大叔以后吃苦头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云时看了看他们俩无比和谐的画面,笑着给了句评语:“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叶颜用棉花帮李越霆擦拭伤口,擦掉周围的血迹,头越来越低,忍不住一滴眼泪就掉在李越霆的手上。
李越霆看她强忍着眼泪的模样,觉得心比伤口都痛,于是声音温柔地哄她:“别哭,你别哭嘛!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的伤口更疼了怎么办?”
“噗!”
柳青青一口水喷出去老远:“这是什么恶心的台词啊!”
白薇虽然没像柳青青这么夸张,但也成功把自己呛到了,弯下腰连连咳嗽。
苏云时坦然自若地喝着水,就看到叶颜忍无可忍地敲了一下李越霆的头,咆哮到:“你好好说话能死吗?”
李越霆满脸赔笑地打着哈哈:“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叶颜怀着一颗又担忧又嫌弃的心,把李越霆的手包成了一个粽子,顺道打上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于是赶来跟他们会合的金冉和李乐婷在看到李越霆的手时,差点没当场笑岔气了。
李越霆无视各种朝他投射过来的诡异的笑,吊着一只手,用左手朝着苏云时和柳青青勾勾手,说:“你们俩过来一下呗,我有点事,想跟你们单独谈谈。”
柳青青看向苏云时,苏云时双手抄在口袋里,坦然地朝着李越霆走了过去。
他们走的其实不太远,李越霆把他们领到山间小溪旁边,苏云时这才发现,白薇也在。
李越霆开始用一只手艰难地掏兜,最后捧出一堆碎片,抬头认真地看着苏云时,朝对方露出诚恳地、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
“虽然明王令碎了,但是,这一局倾天局,应该是我赢了吧?”
苏云时点点头:“实至名归。”
李越霆笑到:“那么,我要以明王的身份,发布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命令。”
他看向苏云时,目光笃定,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与他如出一辙的坦**、从容和坚定,他朗声说到:“从此刻起,废除千门六年一度倾天局的传统,明王的人选,将从三宗当中选择最优秀的弟子担任,并由各宗选出一人担任副手协助管理,如果明王有失职的地方,可以召开千门大会,公选表决。”
苏云时看着他,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李越霆现在说的,正是他一直以来想做的,只不过,他没有那种破釜沉舟,勇往直前的勇气。比起李越霆,他还是不够果断,不够大胆。
柳青青在后面嘟囔:“怎么搞得跟代表大会似的。”
李越霆目光恰好落在了她的身上,朝她勾勾手:“小美人,组织要交给你一个严峻的任务。”
柳青青说:“我才不要呢!我跟你又不是一个组织。”
苏云时清朗地声音响起:“青青,听话。”
柳青青委屈地闭上嘴,李越霆说:“我知道你不想管千门的事情,但千门现在需要整顿,我会让白薇帮你,在选出新一任明王之前,由你暂时代理明王的职务。”
柳青青目光闪烁,看向苏云时,又看看李越霆。
苏云时想要说话,李越霆立刻开口打断他:“你不能回去!你必须跟白薇走,你是这件案子最重要的证人和当事人,我说过,你既然错了,就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你总不能让我这只手白伤了吧?”
苏云时低下头不说话,柳青青用力咬了咬牙,点头回答:“好!我答应你!”
她转而看向苏云时,灿烂一笑:“苏哥哥,你走吧,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放下明王的身份,离开千门,现在,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你放心吧,我可以的。”
李越霆大步上前,把手中的碎片都放进柳青青的掌心,义正言辞地说:“同志,组织这次的艰巨任务,就都交给你了!”
柳青青看着那已经无法再修复的明王令,又看了苏云时一眼,缓缓转过身,手掌倾覆,把所有的碎片,都倒进了潺潺流过的山涧溪水当中。
一切,都该结束了。
遥远的天边,朝阳初升,阳光重新覆盖山川与大地,带着温暖和煦的暖意。
李越霆和叶颜并肩站着,李乐婷吊在金冉的胳膊上,苏云时依次与他们拥抱,最后走到李越霆的面前。
他们拥抱彼此,相视而笑。
苏云时没有说话,放开李越霆之后,缓缓转身,走向白薇的车。
车门已经敞开,柳青青站在门边等他。
阳光落满他们的衣襟,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分别的悲伤。
因为他们相信,不久的某天,他们还会再见面。
白薇坐在副驾驶座上,身子探出车窗,朝着他们挥手,随即喊到:“出发!”
车队缓缓开动,迎着朝阳初升的方向驶去。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六个月后。
故宫刚刚迎来第一场雪,银装素裹,分外庄重肃穆。
午门外,李越霆坐在国旗护卫班对面的台阶上,单手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细烟。
他似乎是在等人,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手里的香烟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
叶颜拿着两张故宫的门票朝他走来,一边招手:“走吧,票买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嘴边呼出浅浅的白气,只穿了一件大衣,脸冻得有点发红。
李越霆腾地从台阶上跳下来,抬手解下自己的毛绒围巾,一圈圈缠在叶颜的脖子上:“天这么冷,你的围巾呢?”
叶颜幸福地笑着任凭他帮自己整理围巾:“落在车上了,懒得回去取。”
李越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前额:“懒得你!冻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牵起她的手,顺进自己的大衣兜里。
两个人踏着薄薄的雪一路走向故宫的入口,叶颜温柔细语地问:“你确定,他真的在这儿吗?”
李越霆轻松愉悦的笑声传得很远:“真是的,我你都不信吗?”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停车场里,一辆银灰色的宝马缓缓驶入,后视镜上挂着一个银色的狐狸尾巴,随着车子拐弯,在空中轻巧地摆动着。
中性打扮的年轻女人坐在后座上,关上手中的平板电脑,慢慢抬起头来,说:“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一定要查出他的新身份,因为只有他,才能帮我们引出千面狐狸。”
前排开车的中年男人应了句:“是。”
她望着那条银色的狐狸尾巴,嘴角扬起,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意:“看来,我们的‘猎狐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
这将是他与她之间的较量。
生死较量。
而你,准备好了吗?
(文物猎人之《千机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