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周晃猛地抬头，他看到远方天空中的一个小点，转瞬间就到了近前。
“李鱼！！”周黄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见过李鱼的实力，也知道李鱼跟秦书成关系不错。
李鱼飞到了刑场上空，看着下方一幕，气血上涌。秦书成已经被割得不成样子，脸上，肩膀，胸脯，胳膊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很多地方露出珍珠一样的白骨。
侩子手每割下他的一块肉后，就往台下甩，人群争抢，有的人抢到肉后就往嘴里塞，咬得满嘴是血，没抢到的人在那大喊：“下一块给我！给我！我也要生啖奸臣之肉！”
无论台上还是台下都疯狂无比。
“你们在干什么！！”李鱼一声怒喝，无上的威压从他身上发出。
砰砰砰……倒地声连续地响起，上万名百姓，监斩官，士兵，侩子手全部趴倒在地。
民众没见过李鱼，不知道李鱼的本事，但李鱼这一声怒喝，震得所有人都心头发颤！
每个人都在发抖，连挪动一下脚步都办不到，李鱼在他们心中的存在感一下子变得无限大，他们心中同时想到了三个字：要死了！
这是一种本能的警告！
人类在遇到绝对无法抗拒的存在时，会浑身僵硬，头脑一片空白，据说这是造物主给人类最后的仁慈，让人类在死亡时感受不到痛苦。
现在除了秦书成外所有人都处在这样的状态中。
李鱼降落到秦书成面前，面露不忍之色，秦书成只是一个凡人，受到这样的伤，已经活不成了。
秦书成还没有死，他抬起头看到李鱼，笑了一下。
“前辈，你来了？”
“嗯，我来了！”
“前辈，我好后悔啊。”
“你放心，你死后，台下的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我会杀了他们和狗皇帝为你报仇！”李鱼淡淡的说道。
秦书成忽然眼睛睁大，急道：“不！你别杀他们！他们也是被奸人所惑，我……我不怪他们……咳咳……”
因为说得太急又咳出一大滩血，秦书成生命气息变得更加微弱。
“你别急，慢慢说，有什么遗言说出来，我去帮你去完成！”
李鱼暗叹，如果是自己，是绝对不会放过害自己的那些人的，即使他们被人所惑！因为蠢也是一种罪。
不过他虽然跟秦书成理念不同，但他依然尊重秦书成，如果人人都像他这样，或许天下就太平了。
秦书成靠着柱子喘息了一会，头仰着天，说道：“我后悔，我后悔年轻时不好好修炼……走了读书这条路，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如果……我如果有前辈这样的本事……我一定扫平寰宇，杀尽魔修，还百姓一个……一个清平世界！咳！咳！”
他说一句话呼吸一口气，说到最后又咳出一大口血来。
李鱼心中大恫，他来时听到底下的人骂秦书成伪君子，这是伪君子吗？他都快要死了啊，心中还是挂念着百姓，挂念那些骂他，恨他的无知百姓。
天下没有这样的伪君子！伪君子如果一直到死都在为百姓着想，那他就是真君子！
“好！我答应你，我替你扫平寰宇，**平魔障，还大古国一个朗朗乾坤！”李鱼答道。
秦书成听到此话，露出安心的笑容，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呜——呜——”秦书成的儿子在旁边拼命挣扎，想移动到秦书成的身边，但他身体被捆的严严实实，只能在地上蠕动。
李鱼露出诧色，他不认识秦书成的家眷，对除秦书成外的所有人都施与了平等的威压。
想不到这个人竟然能突破威压的恐惧，不但发出声还移动身体，瞧他的修为也不过是普通人。
普通人突破他的威压只有一个可能：心中有一个更强烈的感情压倒了恐惧。
李鱼解除了威压，伸手一点，隔空点断了秦书成儿子身上的绳索。
“父亲！”秦书成儿子手一得解脱，立刻扯下绑住嘴吧的白布，冲过来，跪倒在秦书成面前，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父亲，我看清楚了！我全部看清楚了！”秦书成的儿子边哭边说道，五十多岁的人，哭的跟一个孩子一样。
“路儿……你……你都看清什么了？”秦书成艰难地问道。
“我看到那些骂你的人，那些扔你的人，那些抢着要吃你肉的人都是郑家的奸细，我看得很仔细！他们不是老百姓！老百姓没骂你！没扔你！没想吃你的肉！”秦书成的儿子哭着说道。
秦书成脸上突然恢复了红晕，眼中恢复了光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百姓是无辜的！他们没有负我！我这一生还没白来！哈，哈！”
说完，秦书成便断气了，他死了！
李鱼黯然神伤，秦书成儿子的话当然是假的，他来的时候可是看见台下几乎所有人都在骂秦书成，他们不可能都是奸细。
但这也许是对秦书成最好的结果，他为国家为百姓操劳了一辈子，最后时刻就骗骗他吧，让他安心的上路。
李鱼用手抹了抹秦书成的眼睛，让他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带着笑容，走时倒也安详。
“扫平寰宇，**平魔障，还大古国一个朗朗乾坤……”
李鱼默默念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这是他答应秦书成的话，如果不是秦书成变成这个样子，他不会答应。
他的理念是独善其身，他的庇佑对象也只局限在家族、徒弟和好友内部，不认识的人他不想管。
即使答应了永明帝要照顾大古国，那也只是顺手而为的照顾而已。
为什么呢？
李鱼陷入了回忆。
所有人，只要活在人群中，都有群体意识：见到危害群体的行为会生气，见到有利群体的行为会高兴，这是人类的本能。
秦书成的一生遵循这样的本能。
他的儿子也遵循这样的本能。
那些骂他，扔他，要吃他肉的百姓也在遵循这一本能。
甚至狗皇帝也有这一本能。
为何他们会互相对立呢？
因为这一本能同样也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成为攻击他人的武器。
人们因为这一本能而团结，同样也因为这一本能而分裂。
这一本能带给人类的不只强大，还有痛苦。
所以李鱼才只愿独善其身，他不想管纷纷扰扰的世界，只想专心武道。
跟修仙和魔道相比，武道是激发自身的力量，不需要灵气，不需要煞气，只要不断地提升自己，就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但或许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见不得他这样独善其身，要他踏入这纷扰的世界，要他将这世界带入正轨！
在李鱼沉思的当儿，他的威压也消失了，台下的人们恢复了行动，但他们对李鱼的恐惧依然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他们不知道李鱼是谁，但没有一个人怀疑李鱼可以轻易杀死他们。
“别害怕！他只是一个金丹境修士而已，如今我大古国的金丹修士多得很，根本不用怕他！”一个壮汉对着其他人喊道。
“没错！他也就是对付我们厉害，遇到军队里的那些高手就不行了！”另一个人也跟着说道。
人群耸动，对李鱼的恐惧稍减。
无论什么时候，人群总有几个胆大的人能克服恐惧，这些人能为其他人带来希望。
仿佛为了验证这些话似的，军队赶来了，清一色的银色铠甲，是皇城守备军，他们一来就包围了广场。
在空中飞来两个金丹境修士，他们穿着华丽的锦袍，衣摆在空中猎猎飞舞。
“那是皇城守备军的石大人和武大人！他们都是金丹境修士，这下逆贼跑不掉了！”有人认出了空中的两人，兴奋地说道。
一群一下子活跃开来，先前对李鱼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
“石大人，武大人！有人劫法场！快将他绳之以法！”
“石大人，武大人，此人胆大包天，公开庇护叛国逆贼秦书成，请一定不要让他跑了！”
“石大人！武大人！请展示你们的武力吧！”
下方群情激愤，空中两个金丹修士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他身上没有半分灵气波动，据我所知，拥有这个特征，还能御风飞行的只有李鱼。”石大人看了一眼李鱼，悠悠说道。
李鱼此时仍蹲在秦书成身边，背对着他们，仿佛没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刚刚收到的情报，李鱼杀了郑然，郑然都死了，我们大概也不是对手！”武大人跟着说道。
“但我们要是放任不管，将来郑祖要是知道了，只怕会迁怒我们。”石大人说道。
他现在很后悔，他接到情报有人劫法场，就带着人过来了，没想到却是李鱼。
李鱼已经跟郑家结为死仇，他们这些人都受控于郑家老祖，郑家老祖性情爆裂，若是知道他们不战而逃，肯定会迁怒他们。
“我们试探攻击一下吧，攻击一下就走，将来郑祖问起来，我们总是打过了。”
“好！说不定李鱼已经身受重伤，毕竟郑然也不是好惹的。”
两人一商定，决定发起试探攻击。
他们身处近千米的高空，用远程法术试探绝对安全。
“大胆李鱼，你竟敢扰乱法场！还有没有把王法放在眼里！”石大人怒喝，一道火龙从他掌间发出，盘旋着朝李鱼疾飞而至。
“我们今天镇压你，扬我大古国威！”武大人也跟着怒喝，一道水龙从他掌间发出。
一火一水，一红一蓝，两条长龙在空中互相缠绕，威力倍增！
“好！是石大人和武大人的水火双龙！逆贼死定了！”
“今天有眼福了，竟能见到这样的奇景！”
民众大声叫好，兴奋不已。
李鱼仍蹲在地上，背对着空中，对即将而至的水火双龙恍若不觉。
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忽然，他抽起血妖剑向后挥了一下。
一道剑气破空而去。
剑气达到了极速，超过了以往李鱼任何一次剑气的速度！
民众眼里什么都看不到，而两位金丹境修士眼里，只看到了一道红光。
水火二龙瞬间崩溃，红光朝着他们而来。
噗——
两个金丹境修士的脑袋同时与身子分离。
虽然身首异处，但他们的脑袋还能思考，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可是近千米的高空，剑气划过这么远的距离，还能让他们躲闪不及？
接着他们听到了那个声音。
铃铃——
好似铃铛被持续不断敲击的声音。
这是剑气发出的声音，风吟剑的声音！
声音虽不大，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盖过了任何一个声音。
人们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天空，天空中石大人和武大人双双毙命，他们的脖子被整整齐齐的切断了。
他们的身体中冒出大量黑气，一边往下坠落，一边迅速瘪下去。
听说石大人和武大人都是金丹五层的大修，被一招杀了？
人们愣愣地看着天空，无法思考。
李鱼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剑，刚才无意中模拟出了金丹五层的灵气。
自己又突破了？
因为身体的限制，他很长一段时间只能模拟金丹三层的灵气，在跟毒虫书生作战时突破到四层，现在又突破到五层。
这意味着他的身体又变强了，但还是没有产生质变。
以前他突破到四层时曾兴奋了很久，但这一次他没有兴奋，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似的。
他仍沉浸在一种淡淡的悲伤情绪中。
他转过身，面对下方的民众。
“你们今天能活，是因为秦书成求我不要杀你们，感谢他吧！”
李鱼的声音不大，却传进了每一个人耳朵里。
百姓们还在发愣，他们依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