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不知道隔著八百裏水泊,卻有人將他心中所想,說的如此透徹。
卻也真個就如阮小五的酒後之言,林衝眼下是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
他如今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好不容易從柴大官人那討來一紙書信,卻不想遇見王倫這種忘恩負義,嫉賢妒能的無恥小人。他不過是想尋個容身之所,卻遭王倫百般羞辱。
先是拿糧食缺少,屋宇不整,人力寡薄這種屁話來搪塞他,在他紅著臉,低三下四地伏低做小後,王倫這廝又睜著眼睛說瞎話,汙蔑他是官府的探子。
天可憐見,偌大一個江湖,誰人不知他是被那太尉高俅所害,如果說之前他林衝還有幾分熬到天下大赦,再重新使錢官複原職的心思,可在那高俅一而再,再而三的趕盡殺絕之下,在他手刃了陸謙和富後,他是真的認識到了這所謂朝廷的黑暗。
可偏偏王倫這個無一分本事的落第書生,豬狗一般的人物,居然敢指著鼻子說他的官府的探子!當時林衝隻恨無兵器在手,不然的話早就按捺不住,當場就要將其一刀揮為兩段,雖然後來讓杜遷宋萬勸住,可這廝又讓他去取甚麽投名狀!
想他林衝,哪怕落難江湖,可時至今日,何曾殺過一個無辜之人?這是他最後的底線,卻也被這王倫死死的踐踏了。
林衝知道,這是王倫在變著法地攆他走,還給了個可笑的三日之限。但是知道歸知道,這天下之大,卻真個沒了他的容身之地,他此次還是有柴進親筆書信在手,尚且受此大辱,一旦去投他處,難道還要再吃第二遍這種奇恥麽?
林衝不敢確定,他沒有賭的本錢了,江湖之上本就魚龍混雜,那開門廣招天下客的小旋風柴進隻是個例,世上本就是真小人和偽君子居多。
林衝說服了自己,今夜他宿在梁山三關之下的客館,他推開窗戶,寒風呼嘯,朔風裹著湖麵的濕氣從窗口吹了進來,徹骨寒涼,林衝渾然不覺,夜間窗前的積雪映射著微光,他拔出腰刀,似水的刀光,反射進他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