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未果,对周飞的打击很大,以至于他都没有信心向另外两个好朋友岳文平和程胖子开口,他真得害怕被拒绝,那样的话,大家都会很尴尬,甚至以后朋友都没得做。对于胡亮的沉默,开始周飞还企图为他找一些理由,比如: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自己的生意也遇到了困难,又不好向老朋友解释,只好选择了沉默的方式!但过了很久以后,胡亮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主动给周飞打电话,而且胡亮的同学,也就是周飞的小妹,在得知哥哥借钱未果后,大骂胡亮不讲义气,并且向周飞透露了胡亮的境况。这时候,周飞才彻底对这个朋友死了心,并且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倒是一枝花依旧没心没肺地逢年过节都会给周飞发祝福的短信。
即使不做生意了,欠人的钱还是要还。但周飞真的没有勇气主动向任何一个人开口。
与供应商结款的时限越来越近,周飞恨不能去抢银行,那段时间,他脑子里的确闪过无数个罪恶的念头,如果那时候有人告诉周飞,在哪里能搞到一笔钱而不用去承担法律与道德遣责,他肯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周飞不清楚兰小姐是怎么知道了他的情况,也没有细问。也是周飞命不该绝,黄华忠离开后去拓邦找老同事借钱碰到了兰小姐,兰小姐知道他跟周飞在一起,就问起了周飞的情况,黄华忠一五一十的把他们两个人的遭遇全部讲了。
兰小姐当天晚上就给周飞打了电话,第二天,已经转战上海惨淡经营外贸公司的寇文也打了电话过来。
两天后,兰小姐和寇文分别寄来了两万五千块钱。又几日,远在苏州,当年曾是周飞属下的张小龙寄来了两万元,那是他准备结婚的钱!对这几个一直疏于联系,却一直关注自己,在关键时刻主动慷慨解囊相助的朋友,周飞甚至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说出口,他已经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他觉得这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
周飞仍然在苦苦地支撑着,为节省开支,他把公司从原来租用的两层小楼里搬到了一个很小的门面房,然后推掉了几家客户,只保留了康力运动器材厂的订单,有这个订单,加上他偶尔在一些朋友的介绍下,出去给一些小工厂作辅导和上课,拿一些辛苦费,基本上就可以保证不用再饿肚子。
一轮调整过后,身心俱疲地周飞在茫无头绪中苦苦地思索着出路。除了康力的业务,周飞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近在咫尺的程胖子,虽然感觉到周飞变得有些消沉和萎靡,但他有自己的生活,而且对周飞遭遇到的困难,他无法感同身受,更是没有具体的概念,仍旧执着地认为,那些损失对当过公司高管的周飞算不了什么。
一个多月后,一直奉劝周飞去上海一起发展的寇文,给周飞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世界包装业巨头,美国“TMU”公司正在发展中国大陆的地区代理商,目前东莞地区空缺,做外贸的寇文是无意间与该公司设在上海的大陆总部的员工聊天时截获的信息。
兴奋的周飞马上上网搜索到了这家公司的所有信息,环保材料是世界工业发展的趋势,周飞断定这家公司的产品在中国大陆有无比巨大的潜力,决心试试,但三年以上同行业绩优企业的资历,让周飞有些望而却步,“楚格”虽然也是包装材料公司,但毕竟注册不到一年,现在的境况更谈不上绩优。
这是上天赐于自己的一个难得的机会,周飞决定尝试一下。在与寇文商议后,周飞写了一个长长的申请,由寇文翻译成英文直接发给了“TMU”公司总部,接下来的两天,周飞又将这个邮件陆续向总部发了十多次。
老天不负有心人。几天后,周飞接到了“TMU”公司大中华区副总裁亲自打来的电话,非常细致地问了很多问题,最后承诺尽快派人来了解情况。周飞没敢告之公司实情,有人到公司来访问,就表示对方很重视,即使公司硬件情况不符合代理条件,也要当面再争取一下。周飞还敏锐地听出这个副总裁的南方口音,果不其然,一打听,原来正是同乡。这层关系,让双方的首次沟通变得异常的融洽。
来“楚格”公司考察的是来自香港的“TMU”公司大中华区营销总监和华南地区的市场部经理。
在“楚格”的小办公室里,周飞如实地将自己公司的情况汇报给了对方,只是这一次,他还是有意隐瞒了自己的经济实力。那个营销总监并没有在公司实力上过多纠缠,事实上,他一眼就看出了“楚格公司”的实力无法达到他们对代理商的资历要求。
全球的公司文化都是一样,哪个部属都会给自己主管的面子,只要不会给公司带来损失,谁都乐意卖个人情,何况,准备了好久的周飞用他的真诚与出色的个人表现,的确感动了这个营销总监。
周飞不失时机地给自己争取到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他必须要找到至少五十万元资金!周飞有信心,这三个月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弄一份“商业计划书”有了好项目,在广东这个地方,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投资人。
即将临产的凌雁,在这个已经残缺不全的家中饱受煎熬,不仅牵挂着自己的男人,还要照顾公公的日常生活,唯一可以倾诉的小妹,因为工作关系也无法终日厮守在家中。
这个倔强的小女人不仅要忍受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还要强装欢颜恪尽孝道。白天她可以装着若无其事,晚上独守空房,她常常以泪洗面。凌雁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只要有什么好事情,男人是不会吝啬与她分享的,但男人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带来好消息了,她又不忍心问起,偶尔话题扯到男人的生意上面,男人都会闪烁其词甚至刻意回避,这让她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望着日渐隆起的腹部,本该厮守在自己男人身边被宠着、爱着、呵护着的小女人,愁肠百结,心力交瘁。
凌雁的境遇,周飞是无法感同身受的,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女人肯定承受了很多委屈。男人有时候就是个残忍的动物,尽管他们并不乐意承认!
凌雁临产前的二十多天,因为胆汁郁积症住院了,医生说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多半跟孕妇的情绪有关系,也就是孕妇的情绪不稳定,长期郁闷压抑是直接诱因,如果不及时送医,发展到最后就是肝损、肝坏死……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妹是背着嫂子给周飞打电话的,那时候,凌雁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天!接到电话后,周飞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他只一门心思想着快点飞到凌雁的身边。收拾完自已的东西,周飞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打了电话给康力的金总,希望能提前结完所有的货款,小金并没有听周飞解释,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周飞直接飞回了老家,他已经不在乎这种近乎奢侈的行为。女人双手捧着肚子在医院楼道里晃悠的时候,猛然一抬头看见了男人像天神一样站在楼道的那一端,笑迷迷地看着自己,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不忿一起涌上心头,女人没有说话,转身就回了自己的病房。
男人追到病房的时候,女人已经坐在**抱着被子捂着脸,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男人听到了被子里传来的那种压抑不住的呜咽声!男人恻然,再也抑止不住泪水,狠命地搂着女人的双肩……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在被子里蹭干了泪水,探出头来幽幽道:“谁让你回来的?”
男人低头贴上女人那有点浮肿的脸庞:“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女人靠在男人的怀里闭上眼睛,眼角有两颗泪珠滑落。
良久,男人手抚着女人隆起的腹部:“他还好吧?”
女人:“医生说没事,观察几天看看,应该可以顺产!”
男人长舒一口气,深吻着女人的头发。
女人在男人的怀里再次蹭干泪水,破涕笑道:“我天天跟宝宝讲话,他什么都懂哦,昨天晚上我叫他喊爸爸,他就用小拳头捣了我两下!”
男人又红了眼,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样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女人,永远不要有人来打扰,永远也不要分开……
又是一段幸福的沉默,直到小妹的大嗓门在屋外响起。这半年来,小妹变得成熟了好多,还是那个大大咧咧地性子,哥哥不在,她已经悄悄地担起了这个家庭的重任。看到自己的哥哥,再看看容光焕发的嫂子,小妹终于舒展眉头,劈头就揶揄自己的嫂嫂:“这个女的,哎!跟我在一起,像个母老虎,欠她多少钱似的!你一回来,跟个猫一样,没脾气了!”
凌雁没心没肺地格格笑。
小妹意犹未尽地继续数落:“还嘴巴硬,不要自己的男人回来,看看吧,男人一回来幸福得浑身都软了!”
凌雁仍旧不说话,继续格格笑。
周飞也不搭腔,他似乎是还不相信自己已经回到了女人的身边!
小妹永远是话匣子一打开没个完,看着老哥还倔强地抱着嫂子,开怀大笑道:“你老婆现在就是头非洲母象,你还抱着当个宝!你问她现在多重了?”
凌雁撇撇嘴,哭丧着脸无比委屈:“一百二十多了,俺当姑娘那会,不到八十,多苗条啊?都是你喂的,我不活了!”
小妹不依不饶:“老哥,你让她起来走两圈,好好看看!”
凌雁就嘎嘎地笑,配合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开始绕着床头走。
“看到了吧?脸大脖子粗,一看就是个伙夫!”花枝乱颤地小妹继续打着趣。
周飞大笑着点头,他无法不被这个轻松地气氛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