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粉饰这次中A两国的内卫部队交流活动,最后都逃不了要在“战场”上刺刀见红、比拼真章。交流就是切磋,切磋就是要拿出真本领,然后分出高下。
虽然这不是爱尔纳(爱沙尼亚地名,国际侦察兵竞赛地),也不是玻利瓦尔的“猎人学校”(地处委内瑞拉,世界特种兵训练中心所在地),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特种部队对抗。但,两群士兵狭路相逢,你难道还奢望他们坐下来开军事研讨会吗?当然了,研讨会还是要开的,那是高层们要做的事,要站在战略的高度,比如探讨训练方法、探讨犯罪心理、探讨联合反恐……
这次的交流活动总共只安排了三天的时间,留给军事对抗的时间更是只有一天。A国时间,第三天下午五点钟,中国人就将登机返回国内。
这么短的时间要尽可能地展示两国内卫部队的训练成果,是不可能把每项课目都展开的。所以,双方早在几个月前,就商定了一个贴近实战的方案,设置了侦察、突袭、追踪、城市狙击与人质解救等反恐任务,在一段近百公里的运动奔袭中完成。
整个过程都以不断变换的战斗小组为单位,不再组织单兵对抗,也不事先制订预案。一切都要靠参与者临场发挥,借此检验两国内卫部队的实际作战与应变能力以及士兵的意志力。
整个过程中,将不断有突发事件发生,到达任务区域后,指挥部会向两国作战部队发出紧急指令。从任务性质上来看,几乎要运用到侦察、射击、战术、定位、格斗、攀登、垂降、防化等基本常规训练课目与大部分反恐课目。任务的艰辛程度可想而知。为了这次带有演习意味的对抗,这二十个中国士兵整整准备了两个月。
来A国前的动员大会上,少将直言,这种玩法非常刺激,但亦非常艰难。考虑到整个路线和设置,A国人肯定已经走了多遍,早就烂熟于心。少将同志对结果并没有提出特别的要求,也就是说最后极有可能会输给A国人,他要求所有队员拿出看家本领和中国军人的精气神,冷静应对,一定不要在气势上输给他们。
A国横跨欧亚两大洲,地域辽阔,环境十分复杂。设置的任务区,除了一个挨近小镇的城市作战训练基地外,其他的地方全在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带。正是春夏之交,荆棘疯长的季节,加上多雨水,到处都是沼泽地,稍有不慎,就会被划伤皮肤,甚至遭受毒虫的叮咬。
双方各派出了二十名参演士兵,而且双方临时动议,决定不派指挥官参与,一切都要靠临时负责人的指挥。这是中国人首先提出来的,因为这是一群中国军人的强项,他们都是预备干部,类似A国的准尉,指挥技能是他们的必修课。
兵们将从独立作战旅营地出发,终点是在离营地九十八公里处的一个乡村教堂。按照要求,最迟在二十四个小时内执行完所有任务后到达目的地。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二十多个小时里,兵们要不眠不休。
从营地到第一个任务区,也就是独立旅城市作战训练基地,大约有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需要奔袭。这一段路完全是考验士兵们脚力的,谁先到达指点区域,谁就会占得先机。
从两国军人的装备来看,中国人明显落于下风。因为A国人配备了GPS定位装置,这玩意儿虽然并不新鲜,中国的特种部队也有。但此行中国人并没有携带,他们使用的还是传统的“指北针”。
一级士官杜超和欧阳虎被周中校指定为中方的正负队长,也就是说,他们的决策甚至一言一行,都将直接影响到对抗的结果。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年轻的杜超和欧阳虎有点无所适从、备感压力。
A国时间上午十点整,随着上校旅长一声令下,四十个大兵分从两个方向向目的地进发。
走出营地大约五里地,中国士兵才感觉到这段三十公里纯奔袭的路途有多么的“险恶”!这里的平原地带看上去一马平川,但却阡陌交错,到处都是农田和沼泽地。密密麻麻、错综复杂,有时候明明目测过去只有三两公里的路段,结果东转西拐,没有半个小时也到不了尽头。
最令人头痛的是只有几十公分宽的田埂,只能容纳一个人前行。昨天半夜,还下过一场小雨,在这种又滑又窄的小径上奔跑,稍有不慎就会掉进农田。走在这上面,兵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如履薄冰!
本来在刚出发时,杜超还在算计着,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三十公里的复杂地形,最多也就四个小时便可到达目的地。以往在崎岖的山路、茂密的丛林以及地形复杂的城市小巷他们都有经历过,但就是这种看似平常,却极具异域特色的地形没有经历过。
兵们不得不调整自己的预期目标,后面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这段三十公里的路程,估计少说也得六七个小时。
这是中国队员人生中最难走的一段路。第一次在异国他乡、第一次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虽然少将没有给他们下达必胜的命令,但中国军人永远都将祖国的荣誉摆在第一,他们是一群永不服输、永不妥协的虎狼之师。
正是因为有着这种情神,他们才赢得了全世界人的尊重。半个多世纪以来,他们在装备落后的情况下,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恶战、一次又一次将胜利地红旗插在敌人的阵地上。
兵们终于看到了尽头,不过六七公里的田间小道,已经耗费了他们足足一个半小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苦难已到尽头的时候,处在队伍最后的倒数第五个队员,许是因为有点激动,或者说是兴奋过头,在距离大道还有不到一百米处,脚下一滑,一头滚入了上下落差一米多高的沼泽地里。接着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后面的三个队员反应不及,撞到了一起,无一幸免地全部栽进了沼泽地。
前面的很多队员回头看去,都忍俊不禁,这要是国内,早就暴笑出声了。等到那四个倒霉的队员从沼泽地里爬起来,洗掉身上的污泥,整个队伍又耽误了五六分钟。
这A国虽然算不上富有,这些年也刚好困难的时候,可他们在训练设施投入上却是毫不含糊,军费也是中国的好多倍。这个城市战基地,占地至少有一百亩。里面有三十多栋风格各异的建筑,分布着银行、商场、电影院、政府大楼、集贸市场、学校、发电厂、电视台、夜总会、游乐场、加油站、车站以及居民区,甚至还有公共厕所与垃圾中转站。而且还按照市政布局,包括横穿其中的一条人造河、露天公园、十多条马路和小巷、下水道、高架电网和路灯等。
从高处看去,整个就是一个微型的城市,只是把建筑尺寸按比例作了调整而以。平常驻守在这里看管的是一群退役的军人。
这些东西全部建好,起码要数十亿人民币,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奢华的防恐训练基地了。可见A国人的手笔,按照欧阳虎的感慨就是:“他妈的,真舍得!”
A国时间当日下午16:40,紧赶慢赶的中国士兵,终于到达了这个奢华的训练基地。但他们刚刚进入大门的时候,就听见了枪声,很明显,A国的参演队员们已经先到一步。
四个小组迅速通过单兵电台向指挥部发出了到达的讯号。在等待了足有五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得到了指令。这是指挥部对后来者的惩罚。
这座“城市”里,至少涌进了五十个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他们据守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企图通过抢夺银行、破坏电力设施、挟持人质、制造爆炸和抢占电台与政府大楼等,来制造混乱与政府对抗。
扮演平乱角色的两国特警,必须迅速予以抓捕与清缫。在保证“人质”与重要设施安全的情况下,“击毙”部分恐怖分子,然后每个战斗小组至少生擒一名。
临时指挥官杜超和欧阳虎紧急磋商,决定将队员分成四个战斗小组,每组五人,由小组长带队。按照中国人的战术习惯,五名队员必须有一名狙击手,两名强突击,另外两名在两翼掩护和接应。
三分钟后,队员们将单兵电台调到了一个频率,所有人都握紧拳头,举起了右手。杜超一声令下,四个小组四下散开,迅速潜入了这座危机四伏的“城市”。
杜超亲率第一小组,扑向了十一点方向的发电厂,那里已经枪声大作,A国人正在跟一群抢占了电厂的“恐怖分子”交上了火。
根据指挥部通报,“盘踞”在电厂的“恐怖分子”有十到十二人,等到第一组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三个目标被A国人击毙。其余的人被迫退回到了楼内。
这是一栋占地面积至少有三千平米的电厂“发电机房”,二层建筑,南北朝向。南边紧挨化工厂,那里有一片开阔地;西南方向是一栋行政大楼;北面有一栋三层建筑,看起来像是中国常见的那种烂尾楼,体型和建筑风格上去看,显然是一栋厂房。
除了北面,其他地方都被三米多高的围墙包围,东面围墙到发电机房之间是一片绿化带,根本无法藏身。这种奇怪的布局,易守难攻,留给攻击一方的只有西北两侧。
杜超率领着四个兄弟逼近电厂北面的那个烂尾楼,稍作观察后,杜超简单布置了任务,然后,独自携带狙击步枪迅速潜入了三楼。
杜超很快在三楼找到了最佳狙击位置,这里几乎可以将整个“电厂”尽收眼底。让人郁闷的是,杜超很快通过八倍光学瞄准镜窥见了A国狙击手的位置。这家伙非常鬼,藏匿在西南面那栋建筑的顶楼烟囱上。
搞不懂这小子是怎么上去的,这是A国的一栋传统建筑,与东方人的现代建筑不同,楼顶呈倒“V”字型,上面铺满了红色的琉璃瓦。人在上面很难行走自如,就算是燕子李三,估计也得摔下来。
而且,楼顶除了一个烟囱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隐身的地方,目标很容易暴露。这个敢伏在烟囱上的家伙,多半是通过排水管爬上去的,要不就直接从楼体内部顺着烟囱爬到了顶上。从杜超这个位置去看,也只能看到他微微露出的枪口,“恐怖分子”在电厂的任何角落都很难发现他潜伏的位置。
A国人这种玩法,可能在这种难有章法的演习中能起到奇效,但若是遇到实战,这就无异于自杀了。因为这个位置,基本没有退路,无法迅速撤离。一旦第一个敌人被击中,其他人很容易顺着弹道或方向找到狙击手藏匿的位置,只要有个火箭筒啥的,基本上,等待这个狙击手的命运就是先上天、后落地,最后方圆几百米内全是他身上的零部件。这家伙如此嚣张,是算准了没人耐何得了他。
A国人的狡黠,让杜超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耐何。
兴许是A国人刚刚的强突,让“恐怖分子”有所收敛,现场突然陷入了寂静,就连其他地方的枪声也销声匿迹。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三方都陷入了僵局。估计A国人已经知道了中国士兵来到了现场,并且进入了临战状态,在干掉了三个目标后,死活就是不出击。两国士兵都在想着捡现存的。
一刻钟后,杜超在详细观察了现场情况下,通过单兵电台,向四个分倨在各个攻击位置侍机待发的队员发出了指令。
四个队员中,年龄最小的唐遥,在得到杜超的命令后,第一个从隐藏的地方窜了出来,“砰!”一发子弹几乎擦着唐遥的钢盔,打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接着枪声大作,唐遥在向右连续翻滚了三次后,又伏在地上狼狈地匍匐到了原来藏身的位置。好险啊,如果动作慢半拍,这次演习对抗上的第一个“烈士”就产生了!
郁闷的唐遥其实是当了把诱饵,他如果不露面,龟缩在楼内的“恐怖分子”也不会暴露了目标。两声枪响后,两个刚刚从二楼窗户露头的“恐怖分子”就被A国人和杜超一枪一个,打得浑身冒烟,躺在地上“报销”了。
其他三个队员,见势不妙,占据有利位置,集中火力向二楼扫射。另外一侧,A国人的行动小组也和“恐怖分子”交上了火。一时间,“噼噼叭叭”好不热闹。
杜超在成功干掉一个目标后,迅速开始找寻下一个狙击点。但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了这边两栋建筑上埋伏了多名狙击手,在失去两个同伴后,又选择了沉默。由于对方占据有利位置,两拔攻击的队员也不敢再藐然激进,双方又陷入了缰持。
天色渐暗,杜超翻腕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16点,还有最多半个小时。如果等到天黑,敌暗我明,避免不了会乱枪打鸟,一阵混战过后,我方“伤亡”便在所难免。沉思数分钟后,杜超果断地撤出了狙击点。
五分钟后,枪声再次响起,这是中国的三个特警队员为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为两个战友打掩护。
杜超和唐遥迂回到“电厂”的西边围墙,迅速扑向了电厂大楼。这中间至少有二十多米的地方,暴露在敌人的视线内,通过这段距离便进入了敌人视线的死角。如果对方同样安排了狙击手,那么他们便必死无疑。
至所以兵行险着,出此下策,杜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他料定“恐怖分子”不会安排狙击手,否则就太不合常规了。即使A国人疯狂到将这群假扮成恐怖分子的对手武装到牙齿,第一拔攻击时,唐遥就应该被击毙了。
其次,杜超发现独立作战旅的那个狙击手,并没有撤离第一狙击点,只要面向他们的“恐怖分子”再敢露面,肯定是出来一个冒烟一个。这次明显是对两国特警部队协同作战能力的一次考验,根本不用担心A国独立作战旅的兄弟们见死不救。
再则,如果上面的假设都不成立,那么,他们同样也有机会撞一次大运。因为通过二十多米的地方,最多只要五秒钟,只要敌人稍不留神,他们就会顺利地扑向隐蔽地带。
当过兵的都知道,像这种演习,全世界的军队都一样,扮演罪犯的一方都会不同程度的装傻充愣。即使明知攻击一方会使用某种战术,也要装着不了解情况,只有在真正短兵相接的时候才会拿出看家的本领来抵抗。毕竟,扮演罪犯的一方,他们的假定身份应该是一群组织不够严谨的乌合之众。即使有组织有纪律,也很难具备正规部队那种战术思想与作战技巧。否则,这个世界就真他妈乱套了。
但这次的演习,跟兵们平常玩的那种套路根本不一样。某种意义上讲,他就是一场实战。至少对中国士兵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所有的战术都要靠临时制订。从第一次攻击来看,这帮家伙压根就没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子弹是假的,可玩儿的都是真游戏。
正如杜超所料,他和唐遥没有遇到任何打击。两个人顺着外立面,向南面纵深推进了三十多米,杜超抬头发现了一根镀锌的排水管道。凭经验判断,那应该是厕所的下水管。两人对视了一眼,会意地一前一后徒手向上攀爬。
一分钟后,杜超打开厕所窗户,两个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潜入二楼厕所。这一幕被潜伏在不远处的A国独立作战旅的兄弟们看得真真切切,一个中士打开单兵电台,向自己的队员们发出了指令。
杜超很快发现了目标,这一发现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二楼到处摆放着废旧的机器,无法将整层的情况尽收眼底,这里就是藏上一百人,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而就在他右前方数十米处,一个彪形大汉,手握AK-74步枪靠在窗户边,侧着身子向外张望。杜超脑海中闪现出头一天,欧阳虎被布鲁托像扔鸡仔一样扔出去的场景。这个家伙,看起来比布鲁托还要生猛,看他握枪的姿态,就不难判断出,他也是个当兵的,说不定就是独立作战旅的人扮演的。要想生擒他,除非在后面一枪托把他砸晕。要是单兵相接,陷入缠斗,就自己这身板,一不留神被这家伙抓住,搞不好就被丫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
外面枪声未断,即使先前被干掉了五个,余下的起码还有五六个人。总共两层楼,这些人到底是聚集在一起?还是化整为零?根本就没办法判断出。
杜超退回到厕所,向紧跟其后的唐遥作了几个手势。唐遥心领神会,悄悄地向二楼南面的大门摸去。占据那个位置,就可有效阻击从一楼冲上来支援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