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此时身处于自己的内心世界,目光所及之处皆为自己的内心之物,包括悬浮在自己眼前的那团黑色的影子,它本源自于自己的内心,长于自己的认知,空于自己的思想。悬浮在眼前的黑色幽灵般的影子散发着夺目的红瞳,它的出现似乎封锁住了沈夜目前所有的道路。
耳边的宣籇呼唤声似乎与自己越来越远,仿佛那近在眼前的光芒此刻早已经化为了虚无,被层层拨开的阳光此刻却再一次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暗,无边无际的空洞感仿佛让沈夜此刻再一次陷入到了无边的朦胧之中。
令沈夜感觉到奇怪的是,此时的他却依旧可以看见躺在原地的自己的肉体,也就是说,此刻的他也只是一道灵魂,属于自己的灵魂。难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十分的轻盈,他和自己眼前的那道影子如今同属于一个物体。
“桀桀桀,我等二人皆为一体,我们二人相辅相成,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既然你不想离开,那便留在这里不好吗?我们皆不属于这个世界,既然已经是死过之人,又何必对这个世界存在什么留恋?”
“……你还真的跟我很像。”
面前的黑色影子此刻却冷冷的一笑,它的笑声让沈夜感受到了一股无边而生的阴寒感,仿佛深入到了自己的骨髓之中:“我在此间一直在等候着你,或者说我也在等候着我自己。你如此坚守的原因是什么?这所有的一切本来就与我等没有任何关系。他人的生死与你我何干?”
沈夜抬起头看到的却尽是无边的黑暗,难道这便是如今自己的内心吗?他的确有过如此的想法,对于他这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意外穿越到此世的人而言,他本身就是一个外来之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自然也不会欢迎他。
所以沈夜不想去信任任何人,亲人、朋友……沈夜本可以将其置之不理,但是对于沈家的责任以及自身的愤怒,他还是选择来参加这次的比赛,或许他是为了沈家,或许他也是为了他自己。
无论如何,他的心里还有那一丝丝牵绊。
黑暗的深渊之中,沈夜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如今他的内心……已经真实地反映了他的想法,他本身就不在乎任何人,也不要有任何人在乎他。
“那些虚伪的人……真诚的人……爱你的人,你爱的人……都与你没有关系。你不是这个世界的沈夜,你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还要找到办法回到以前的世界……你还有自己的亲生母亲需要照顾!”
亲生……母亲?是说那个常年忍受父亲家暴的母亲吗?那个将自己护在身下死死咬着牙都不肯放开自己的母亲吗?沈夜慢慢地流下了眼泪,没错……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里?
上天……是在戏耍我吗?
“你我本就是外来之人,这个世界与你我格格不入,你我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只要你愿意,任何人都不无法阻挡你,这里只是一个落后的封建世界,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沈夜低下了头,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的暗影看到自己的泪水,他伸出手轻轻地擦去眼角的那一片湿润,这个问题他曾经也想过,那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离开。不明不白的来到这个世界,不明不白地有了一个家庭,一个新的身份,修真者、灵力……妖兽……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再如以前一样。
黑暗被一点一点地拨开,露出了深埋于其中的光芒,来自内心深处的暗影似乎对此有些惊讶,内心本就阴暗之人……怎会被阳光所接纳?
沈夜这时抬起了头,他的嘴角轻轻扬起,淡淡地笑道:“不得不说……你不愧是我的阴暗面。不过……如果是十几年前的话,或许我还真的会听你的话。”
说着,沈夜的心神一动,手心之中的那道花纹随即变化出来自己的灵宝:“我早已经听够了你的废话,该闭嘴了吧?!”
噗嗤!
锐利的毫光仿佛刹那间陡然而起的惊鸿一瞥,在挑起黑暗一角的同时,沈夜的身影似乎与自身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即便是身为暗影的沈夜此刻也无法精准地捕捉到沈夜的踪迹。自虚空之中划过的剑影一瞬间没入到虚空之中,仿佛幽灵般的暗影撩动着四周黑暗的律动,倏忽之间仿佛这片只有他们二人的天地开始震**起来。
沈夜从来都不是一个逃避自己内心的人,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也的确这样做过。但那早已经是自己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如今的自己是沈家公子沈夜,沈浪之子,曾经的大周剑心——夜笙。
沈夜从前的生活从来都是为了自己的母亲而活,他不为他自己。而现在,他想要真正地为自己活上一次。
剑锋刺穿内心的黑暗,拨开层层的云雾,照射此间的阳光刹那间仿佛携带着一切灾难消失不见一番,层层跌宕而起的无形剑影将黑暗的四角彻底挑开,沈夜这时第一次与自己的暗影相撞,那种感觉就好像用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中一般,有一种接近于“自残”的美。
“为什么……你我明明都是阴暗之人,你我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在我的面前说废话。”
沈夜对于自己的暗影没有任何的解释,他自己的内心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无人能够干涉,手中的长剑迸发出层层灵力波动,仿佛汹涌不断的浪潮一般,顷刻间却卷起了一团汹涌的火势。如同野兽的嘶吼一般,眼前的暗影似乎由于四周黑暗的消失,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也伴随着黑暗慢慢地消失。
剑锋所指之处,黑暗在一瞬间被彻底斩断,无穷无尽的火焰在暗影之上燃烧着,沈夜再度对着那道燃烧着的影子挥出一剑,整片空间开始震**起来,无尽的哀嚎声在火焰中翻腾着。
“你……你是在拒绝自己,你是在回避自己,你就是一个懦夫!”
沈夜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暗影身边,有时候他的确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夫,父亲打骂自己和母亲时他选择了默默承受,无情的镣铐加诸己身的时候他依旧选择了妥协。只有在牺牲自己这一件事情上他偶尔能够勇敢一点,但是……却没有人会因此记得自己。
沈夜将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眼前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拥抱住了那团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