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匀速前行。
王动已经消化掉了法庭上的那份震惊——证据不足，柳家无罪。
与其说自己这个证人是来证明柳家有罪的，倒不如说是自己的证明，让柳家无罪了。
案审官那几个问题真是……问得刁钻又合理。
李家显然没有S级大家族柳家的那份人脉资源，因此，法庭确认李家参与了抢劫。
李家家族等级降为B级，缓期1年执行，罚款1000万，家族子弟三年内不能参与政考。
仅此而已。
抢劫运输队，杀死官兵，抢劫官营资产，损毁机械兽……灭族的大罪！
落在柳家这种S级大家族身上，无罪滑过。
落在李家这种A级中等家族身上，不痛不痒地处罚一下。
这就是公平？
“这就是现状。”
南江看着他。
“但我们侦查处一定要有公平，我们自己要明善恶，辩是非。”
“我们只有执法权。”王动说。
“我很理解你的情绪。当年我初入侦查处，也是这样的想法。一心为涤**丑恶，却发现被我拼死揭发的罪恶，我并不能审判定罪，只能看着他们逍遥溜走……”
叹了口气，南江欲言又止，又说。
“这是你必经的心路历程。成熟起来吧。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暗影侦探了。”
说着，拿出一本正式证件递给他。
要不要？
王动心里想了一下，还是接了。
但已然没有当初那么强烈的心动去庆祝这喜悦了。
收起来，他问：“处长，你上次说，当年修习毒术的那个人，他家失火后，有个杂役逃去了禁忌之海，后来呢？”
“后来，他在沙漠腹地，开了一个小旅店。为路过之人提供食宿。现在那店应该还在。”
王动坐起来：“在什么地方您知道吗？”
“那就没印象了。不过既然是旅店，那应该在来往商道路上吧。”
“店名字您记得么？”
“当时就是个消息，不属于重点调查内容。不过，杂役好像改名老金。”
禁忌之海——旅店——老金。
王动把这条线索记在心里。
“嗯，什么？”南江听着精灵仪里的来电，猛然坐起来，“立即调动天空，地面两组，立体搜查。调人手城门布控！”
王动很意外，这是出大事了？
南江脸色沉重。
“你暂时不能回校，要出任务，戴上易容面具。”
王动拿出储物戒里的易容面具戴上。
“有人刺杀柳家族长，未遂逃跑了。”南江把平板递给他，“现场抓取的图像。”
竟然还有人刺杀柳家族长？
带着意外，王动拿过平板来看嫌疑人。
图像抓取时，把对方的动作定格在转身逃跑的那一瞬间——矮小个头，瘦小身材，戴着易容面具。
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你去6号区域暗查，有结果报告我。”
南江示意停车，放下王动，继续前行。
他拨通了温家族长的精灵仪。
“这时刺杀他并不是明知的行为，反而会引来巨大不确定因素。”
“老夫也是刚才听说。”
温家族长语气平和，但也已经明确了态度——刺杀不是我安排的。
“我会处理好的。”
南江的语气随即缓和很多。
“王动已然上钩，老金那边也可以给通知了。”
“好。老夫会安排的。”
南江：“这次果然还是如您所料，并没有把柳家直接拉下马。不过，应该也会有效果吧。”
“蛋只要有了裂缝，这裂缝就会越来越大。启动第二计划吧。”
“好。”
把生存区域划分为若干块，编号，以供在非常时期安排事情。这是联合指挥部通用的做法。
侦查处也不例外。
在侦查处的地图里，4号聚居地中，6号区域，正好挨着学校大门外，一街之隔。
王动正在这一片暗查刚才的刺客。
柳家族长被请，本应该是秘密的事，怎么刺客知道得那么及时。
不过一想，他就不奇怪了。
连徐小虎那样的消息通都能知道，刺客能做出对应计划也就正常。
查过两条街，王动进了一条巷子。
在拐弯处的墙后等着。
一位大婶抱着购物袋，不紧不慢地拐过巷子——王动把弑天刀架在她脖子上。
瞥了一眼，巷子外再无人。
王动：“为什么跟着我。”
“少主，属下是幽灵卫，保护您的。”
“幽灵卫？”
大婶很镇定，看着他：“属下是奉破军首领的命令，负责保护少主日常的。因为少主平时住在温家小区，所以只有出来时，我们才跟上保护。”
带着荣幸和荣誉感，她又说：“我们也是分区保护少主，这一区正好是属下的防区。”
用精灵仪照了一下她，对方的资料便出现在幽灵卫单独的资料夹里。
王动收了刀。
“辛苦你了。”
“少主言重了。保护少主是我们的责任。”
见他和蔼，大婶又问：“少主可是在找人？”
王动描述过刺客的大概样貌，问：“你有见过吗。”
“少主来之前，目标进了一家咖啡厅。”
“带我去。”
两人进了咖啡厅，大婶在门口装作咨询服务生事情。
王动进去找了一圈，人不多，并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正要走，从卫生间出来一个身穿长袍的高个子，从他身边走过。
但，走路姿势似乎有些怪异——只动双脚，双手垂着不动。
王动给了眼色，大婶先走，他跟着那人。
跟着那人走了一条街，那人忽然拐进商场。
前面的大婶发现了，从另一个门追进去。
王动追进去，在商场大厅的公共座椅上看见了坐在那里的他们。
那人看着他，手藏在大婶背后。
大婶靠着那人，眼神示意他不要过来。
一道毒素悄无声息地从空气中蔓延过去，落在那人身上。
王动才往前走了两步，那人一颤，整个身子再也撑不住，弯下了腰。
大婶往旁边一滚，法器在手，就要动手。
“别动手。”
王动闪身过去，先一把抓下了那人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单纯的面孔——果然是离火。
他示意大婶警戒，也撤掉了毒术。
又把易容面具给离火戴上。
“跟我走，找个地方说话。”
带着离火，三人到了楼顶。
大婶在远处警戒。
“你不是失忆了么？”王动平视着她，“怎么想起来刺杀柳家族长？”
“不记得原因啊，但不知为什么，见到他就心生仇恨，想要杀了他。”
离火解开长袍，露出里面踩着的机械骨骼。
怪不得她变高了，只迈腿，不动手。
因为机械骨骼撑起了身高，但她的胳膊短。
“好像本能地我就知道，这样伪装会改变身高，利于逃走。”
她又摇摇头。
“杀他，好像也是我的本能。”
她的神情有些痛苦，好像一想起失忆的事就会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里。
“先不要想过去了，我们慢慢帮你回忆。”
王动安慰她。
“你怎么知道柳家族长会出来，回家路线等这些情报的？”
“有人给我发了消息。”
离火打开精灵仪，把消息放给他听。
是一段音频。
“把这孩子抓走，其他人全都杀掉——你还记得这个声音吗？是的，你应该记得这声音，他是你的仇人，柳家族长的声音。今日早晨10点，他的车队会从40号街惠民大药店门口过。那就是你最佳的刺杀机会。仔细回想吧，你的心底埋藏着的亲人们的仇恨，在呼唤你报仇！杀了他！”
再听了两遍，王动的眉头紧皱。
“怎么啦？”离火看着他。
这事情有些蹊跷。
怎么看着都像离火被唆使去杀人。
“没什么，我也一时想不出头绪。”
王动压下内心的猜测——柳家族长的行踪，怕是只有灵矿局，安全局，侦查处三个部门的人知道。
“你先伪装好，我送你回小区。其他的，等等再说。”
“好。”
“少主，来人了！”
大婶喊了一声，亮出法器，慢慢退到王动两人身前。
一群人如泉水，从门里泛滥出来，铺开阵势。
为首一人，留着莫西干发型，满身文身，亮着大金牙，笑道：“哎呦，这不是网红王动嘛，一对二啊，要不要老哥帮你直播？哈哈哈！”
王动瞥见那人身边站着一个熟人——龙飞。
他便知道这群人是谁了。
王动看向离火：“跟着大姐姐回去，这里交给我。”
“属下誓死保护少主，少主先走！”
“这是命令，执行。”王动又补了一句，“给她买个苹果串。走。”
大婶犹豫了一下，只好拉着离火，从另一边跃楼而下。
“哥，他就是王动，欺负我的那个家伙。”
龙飞眼里闪烁着兴奋，也闪烁着恨意。
飞龙佣兵团团长，龙飞的哥哥，龙鹏程，不屑地一笑，长柄大斧出现在手中，朝王动大踏步走去。
“敢欺负我弟，那就给我死！”
他眼中跳跃着对鲜血和杀戮的渴望，跃起空中，肌肉暴涨，一斧朝王动当头劈落。
“你杀不死我的。”
王动淡然说着，看着巨斧劈中肩胛骨。
叮，生命修复消耗15年。
王动依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啊，”龙鹏程吓得退了一步，“不可能，你，我砍中了啊！”
其他小弟们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半路，说不出话来。
王动拿起他的巨斧：“你这个法器有点钝啊。”
伸手在巨斧斧刃上抹了一下。
毒素疯狂腐蚀，斧刃烂成粉末，唰唰掉下来——巨斧成了月牙铲。
“哎呀，不好意思，修过了，重来。”
王动再抹了一下巨斧斧背。
毒素沸腾，当啷，斧头掉下来，变成了半截扭曲铁棍。
“额，你这个法器质量不行啊，你得找卖家，退钱。”
说着，他把剩下的半截斧柄塞进龙鹏程手里，走向龙飞。
龙鹏程愣愣看着自己的法器，反应过来时，吓得松手跳开。
“不要过来！”
龙飞吓得亮出法器长刀，忽然瞥见地上，哥哥的半截破烂法器，立刻又收起自己的长刀，却又觉得手无寸铁，一时无措，吓得慌张后退。
其他佣兵团的人哪里还敢亮出法器，一群人纷纷空手，连连后退。
咚，最后一人的后背撞在墙上，无处可退了。
一群人的脸色瞬间恐慌起来。
“少侠且慢，且慢。”
一位大叔站出来，拦住王动，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所谓不打不相识，少侠好手段，我们佩服了。我们飞龙佣兵团也是实力排前的，今后说不定能有什么合作呢，少侠说是不是。”
“哪位？”王动问。
“在下副团长，牛永强。”
“牛团长说了能算？”
“那是自然。”牛永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龙鹏程，后者还在消化吃惊，他又语气肯定地说，“只要达成共识，我肯定说了算。”
王动：“没啥事要你们做的，最近有个关于我的视频……”
“保证清理干净，一个痕迹都不留。”
牛永强很坚定，语气一转，又说。
“我们也看了，不知道谁造的遥，破坏你和龙少的形象。龙少还说要找你交朋友聊聊，就怕你因视频生气，没敢去。坚决清理！”
王动：“以你们如此优秀的实力，10分钟，够清理了吧？”
“够，够了。”
扫视一圈，王动微笑：“还有事？”
面前佣兵团的小弟们纷纷摇头，继而反应过来，立刻挤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王动潇洒离去。
其他人松了口气，纷纷查看自己的法器是否受损。
一把灵品法器，黑市4万金，天品30万金都不一定买得到合适的。
就这样被毁的话，那就成了没翅膀的鸟，没毒牙的蛇——全是菜了。
“你们这群怂货！哼！”
龙飞不屑地瞪了一眼众人，偷偷在腿上擦干了掌心汗水。
大腿上就湿了一片。
“不能怪其他人，我们得聪明应对嘛。”
牛永强没放过这个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果然话一出口，其他小弟们都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是我认怂的，连累了佣兵团的名声，也没能给龙少出气，团长罚我吧。”
龙飞叫道：“你修为最高，你上啊，怕毛，不就是把破扇子么，烂了我给你买新的啊！”
“牛团副做的对。”
龙鹏程走过来，双手叉腰，唾了一口。
“妈的，大意了，这小子的术法有毛病啊。”
牛永强感激地一笑。
龙鹏程：“去，让水军都撤了。”
“撤？”龙飞瞪大眼睛，怒气充盈，“不能撤！还得再加量，让全人类都知道他的恶行！”
“不是认输，是麻痹他。”
龙鹏程捏着弟弟的后颈，笑起来，得意地，眼里冒着精光。
“你们还记得刚才他身边那个小女孩么。”
众人都回忆起来。
牛永强忽然眼睛一亮：“双瞳？”
继而想到什么，更加兴奋：“是机械军团悬赏的那个？”
“给机械军团的人报个信，让派人来，今晚就去把她枪来！”
龙鹏程摇晃着弟弟的脑袋，嘴角挂起狞笑。
“到时，还怕王动死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