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的一天,至关重要的线索来了。
两年之前,哪吒有一次住宾馆的时候,曾经用宾馆的座机往外拨过电话,打给史家营附近一个村里的公用电话。
这台公用电话距离刘连旭所在的刑警队仅仅不到7公里。
他和老田马上到当地寻访,附近医院的护士很肯定地指着哪吒的照片,说这个男人曾经带着一个本村寡妇来看过病。
他们又赶往村委会,村主任说这个寡妇30多岁,最近听说和一个陌生男人混在一起。陌生男人开一辆没牌儿的富康轿车,不经常回来。
刘连旭决定先去寡妇家看看。地点在一个杂乱的大院,10多个屋子紧紧挨着,每户住的人都不一样,不过所有人共用一间淋浴室。
虽然不停有人走进走出,但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那时候是白天,他们没指望能真碰上哪吒,只想摸排一遍,等晚上再来踩点。除了这里,他们掌握的哪吒的落脚点还有十几个。
一条德国黑背在院里跑来跑去。
那条黑背过来嗅了嗅他,转了个圈,刘连旭看着它跑出院子,这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穿红皮褛的小个子。
那人走进来,和刘连旭深深对视了一眼。
刘连旭脑海中瞬时警铃大作。
小个子悠闲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大门口,刘连旭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一步步靠近他。这些天来,每当看到体貌特征和哪吒相似的人,刘连旭都会恶心,甚至双眼模糊。
这一刻,他却不敢确定,小个子是不是哪吒。
“派出所的,查户口。”
那人嘟囔着拿出了身份证和驾驶本,但上面的地址都是假的,和派出所的信息对不上。
现在他终于认得够仔细了,面前这个人就是哪吒。
“你到派出所和我们填一张登记表去吧,现在快开两会了,需要排查外来人口。”
小个愣了一下,随后说:“你们先走,我换件衣服就去。”说完他起身就要往屋里去。
刘连旭听着他撒谎,有种猫抓耗子的感觉,他伸手拦住了小个,“又不是相亲,你穿那么漂亮干嘛?”
在哪吒屋里的衣柜门后面,其实藏着一把用透明胶带粘贴好的进口五连发猎枪。
哪吒被带回了支队。办公楼大门到审讯室的走廊两侧,半个支队的民警早就在等着他了。
哪吒也摆出了攻击姿态,他的眼神凶恶。
支队的一把手亲自来督战,手里端着杯咖啡,不过他不是来盯哪吒的,相反,他是来盯这帮侦查员的。他年轻过,深知这些侦察员是来干什么的。
尽管如此,哪吒还是挨了揍,他在技术队按指纹的时候挨了揍,在采集脚印时挨了揍,在上厕所的路上挨了揍,但是他始终不发一言。在和身高195的支队长擦肩而过时,他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比他高两个头的支队长,甚至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操”,支队长也要上去,被旁边的人劝了下来。
在回答刘连旭的问题时,哪吒语气轻柔平缓,几乎要把屋子里的人都催眠。
当被问到“知不知道打的是警察”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知道”,然后反过来问刘连旭,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揍警察?
他提了问题,但没有等回答,就公布了答案:“警察心黑,我打你们,是为了叫你们长长教训,尤其是那个呆逼养的小子。”
他居然管小许叫呆逼养的。
“全都怪我那傻逼弟弟,就算让他和一头猪下象棋,他也下不过。”哪吒补了一句,他说的是铁人。
刘连旭把笔录拿给哪吒签字,对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随后把这份做了9个小时的笔录轻轻揉成了一团,用投篮的姿势扔到旁边的纸篓里。
刘连旭把纸捡了起来,在笔录最下面一字一字地写上:嫌疑人拒绝在笔录上签字。
他今天全程都不多说话,也不做表情。
他想把哪吒撕碎,但现在还没到时候。
入夜后,一位老民警把哪吒押到二楼的保安宿舍里。那时候公安局还没有专门的办案中心,平时让犯人过夜的仓库也恰好满人了。
哪吒的双手被拷在一段暖气上,只能用一个别扭的姿势蹲着。
刘连旭不放心回家,也在旁边宿舍过夜。那是他质量最差的一次睡眠,在过热的暖气烘烤下,他全身湿透,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三四个小时后,他被负责看守的老民警用力摇醒了。
老民警上身空****地挂着一件西服,下面只穿了条**,他的脸在刘连旭眼中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副因为紧张扭成一团的样子:完了!哪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