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巷并非是真正的巷子。
它是一条大街。
街两侧是琳琅商铺,也有小酒馆,也有馒头店,还有一家刚开业的青楼。
金小宝负着双手,与李老板走在街上。
留心着两边的铺面。
一如李老板所说,这里的生意极好。
没有一家空闲的铺面。
二人进得一家茶馆。
里面正在说评书,讲得些古灵精怪之事。
两个大碗茶。
二人坐下来,听着那人绘声绘色讲着。
金小宝暗道,如果把上一世的《西游记》或是《聊斋》誊写过来,再由这样的说书人讲了,一定能轰动大乾。
不过,金小宝现在没有闲暇时候。
再者金小宝更加懂得,物质生活提前之后,再发展精神生活不迟。
那说书之人唾液横飞。
在金小宝听来却是索然无味。
临桌有三人。
“黄家那老两口怕是不行了。”
“一起病的吗?”
“自是奇事,他二人一生无儿女,倒未听到他们吵架绊嘴,倒是一对恩爱夫妻。”
“老来又同病,如若一起归了西,也省得一人落于世上凄清孤苦。”
“我说今早去他家的豆腐店里,本想要一二斤豆腐,没成想未开门!闻得他二人都歇业几日了,想必是做不下去啦。”
金小宝听得真切。
于是动了心念。
来时果然也看到了一家关门的豆腐店,只当是豆腐早起卖光所以打了烊。
冲李老板使了个眼色。
李老板会意。
二人起身。
金小宝将一块碎银子压在桌角。
出得茶馆。
听得身后茶小二呼叫,说是要找余银。
金小宝挥手,对茶小二说权当给他的小费了。
那小二谢个不绝。
于是,金小宝借机问起那家豆腐店之事。
小二得了银子,喜不自胜,断有言无不尽之意。
原那豆腐店,就在大柳树下左手第一家,黄姓老两口磨得一手好豆腐。
只无奈膝下无有子女,日子过得清冷。
倒是他们黄姓本家如那柳树一般枝叶繁盛,铺得好大一片。
老一辈人倒也和睦。
争奈子侄长大成人,都欲成家,要成家就得有地方,成了婚之后又得营生过活。
“于是,便有几个如狼似虎的本家内侄,日日来打老两口麻烦!这不那老两口气不过,一口委屈堵在喉咙,吞不得吐不得,双双齐病在床,可怜老人患疾卧床,竟也无一人在床前伺候,想来他二人命不久矣。”
店小二边说边摇头。
这时,店里有人唤他添茶,他便转身匆匆去了。
金小宝心下有了主意。
便与李老板先来豆腐店外看了看,铺面算得中等,只是门庭略显破旧。
如若盘得下来,也要重新装修。
自旁边一家卖炸糕的铺上,问得老人原不住在这里,他们住在大柳树东边一口水井的南沿,黑门矮户,三门破败瓦房。
金小宝寻过去。
果然轱辘水井南沿处,一家小小的黑门板紧闭,想来便是那黄姓老人的住处。
来至门前,抬手轻推,那门发出吱嘎似鬼魅般的声响。
院落里收拾得倒也整齐。
院子中间,一方圆盘石磨,想来应是老人磨豆腐之处。
有一老狗卧在门后。
听到门响,懒洋洋朝金小宝二人乜斜一眼,又合眼不做理睬。
人凶狗仗势。
得势狸猫凶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有人在家吗?”
金小宝高声叫喊。
无人应他。
却惹得那狗发出呜呜低叫。
“有人在家吗?”李老板也跟着叫一声。
那狗忍不住起身,尾巴都没有摇一下,径直出得门去,头也未回。
金小宝未得回应。
便举步来到堂屋门前。
虽说这家无儿女,房子到是青砖砌就,想当年这里也热闹过吧!
墙根处地上几层青砖,已然硝化剥落,两扇枣木门年深日久已不辨本来颜色,门有两个黑铁搭链。
金小宝抬手抓着搭链叩了几下。
枣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声音一如从过去传来,不似人间所有,让人听了心慌慌然不能自已。
金小宝看了李老板一眼。
二人都有些后悔进来。
这人家仿佛是闹市家的一处坟茔。
“谁呀!”
终于,有一个不辩男女的苍老声音传出来。
“我们是来找黄老的,寻得这里,请问这是黄老的家吗?”
“进来吧!”
金小宝深吸一口气。
慢慢推门。
门却老旧不堪,却很轻松的推得开来。
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让金小宝不由皱起眉头。
房间内,光线不明。
好一会儿,金小宝才适应过来。
见一老人卧躺在**,似有奄奄之势。
另一老人头发稀疏蓬乱,坐于床边一木礅上,手拉着**老人似雀爪一般的手。
未回头。
“老人家,我们有礼啦!”李老板大声说道。
方才在院中叫了两声,均未得回应,固此李老板便知老人耳背。
“你们……”
那老人回头,脸上千沟万壑,双眼昏然一似起风夜月一般。
“我们过来是想盘你家的豆腐店。”
初入人家,两手空空,金小宝自觉有些失礼,也怪刚才大意未想到买些炸糕之类的吃食提来。
抬手不打笑脸人。
拿了礼来,自然好开口。
索性开门见山罢。
“你……”**那老人分明动了气,挣扎着要坐起来。
李老板眼皮儿活,紧着上前去扶老人。
不料老人噗一口痰啐在他脸上,差点没把李老板恶心死。
“老王八,我好心扶你,你却啐我当真是无礼,要不是看你老迈卧床,非打出你的屁来不可。”李老板动了肝火。
“滚,滚出去!”
老人颤微微抬手道:“两条不要脸的狗儿,回去告诉黄二胖子,就说我们老两口死也要死在铺里,叫他休再打我们的主意。”
金小宝闻得此言,便知道是二位老人误会了。
想必那黄二胖子就是他们的本家的一个侄子吧!
“大爷,我们不认识黄二胖子,我是李风啊!你以前还去我家的杂货铺时买过针线,想起来了吗?”李老板抹去脸上的口痰,又压了心头火气,耐着性子解释。
争奈**奄奄之老人,认定他与金小宝是犬牙走狗,一个劲让他们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