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瑜想起来在青门的时候就要早起。
她们早课的时间定得很早,天还没亮人一个个都爬起来去练剑了。
早课之后呢?还有大把的时间,晋南哥哥在做什么?
他们一同出了客栈,走了好一段路,风晋南发现身边的人开始凝眉在动脑筋了。
他停下来问她,“走路不专心,在想什么?”
她是太仗着有他在身边了,连走路都不好好走。
江执瑜立刻露出笑来,“当然咯!有晋南哥哥牵着我,即使闭上眼睛我也非常放心。”
风晋南看她一眼,“就你嘴甜。”
有时候也希望她傻一点,不要想那么多,一直都能这样舒心无忧地笑着。
可那并不是完整的她。
风晋南拉她至身前,不计较她的不专心了,柔声道:“有心事不要自己瞎想。”在想不明白的时候可以告诉他。
江执瑜重重地点头。
她不会瞎想的,晋南哥哥没有说,肯定也有他的理由,她想知道只能自己慢慢搞清楚咯。
“对了晋南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呢?”
一醒来他就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赶了一上午路,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
这里......好像是去逢若崖?
她来过一次,还跳下去过,周围如何都是熟悉的。可为什么晋南哥哥要带她来逢若崖呢?
“你也下去过,是吗?”风晋南放慢了脚步,走在前面。
江执瑜细声道:“是,被傅明义拉下去的。”
她当时本来没想下去,不过幸好有他的帮忙,不然以她自己的能力根本出不来,
“小傅吗?”
“晋南哥哥也知道他?”
“嗯,来找你之前我和他相处过几天。”
江执瑜笑了起来,“他是很奇怪的人,也比较一根筋。”
她从没见过这么“楞”的人,跟他完全讲不通道理。他的想法直白简单,又有一些好笑顽固。
“你这样认为的吗?”风晋南回过头,不以为然,“我倒是很羡慕他。”
羡慕他?江执瑜没有离开跟上去,风晋南离她远远一点距离,立在逢若崖的悬崖口上。
这里风势依旧很大,风晋南虽然侧身面向她。
可风吹起了他的长袍,江执瑜忽然有种感觉,晋南哥哥随时可能会一个旋身,跳下去。
江执瑜心里一慌,朝他伸出手来,“晋南哥哥你回来,我们不要在这里。”
为什么会有种抓不住他的感觉,莫名从心底冒出来?
这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上一次是和傅明义一起爬上祈福苑的时候。
也是在那个风口,傅明义忽然问她:“执鱼先生,武功尽失的我还能成为天下第一吗?”
那时候她忘了回答他,眼前只浮现出了晋南哥哥的脸,他和傅明义一样,也带着那副忧伤的神情问她:“执瑜,天下第一还能成为天下第一吗?”
这种抓不住的感觉很不好,很不好。
当时她就忍不住,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如果晋南哥哥也是同傅明义一样满怀着希望从风雪山庄离开的话,那他的心情也一定比傅明义那时还要糟糕。
风晋南发现她不对劲,立刻回来她的跟前,问她怎么了?好的怎么又要哭鼻子?
江执瑜不说话,而是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他。
风晋南轻拍她的背,笑道:“这么黏人?”
“对,我就是黏人。”江执瑜也不否认,埋在他的身前,吸了吸气。
风晋南任她抱着,没有动。以他对她的了解,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什么事情难受了,并且这事与他有关。
有时他又希望她能没心没肺一点,这样能开心很多。
“在想什么?”风晋南问她。
江执瑜沉默。
好久,她探出头来,轻声地问他:“晋南哥哥,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去风雪山庄呢?”
回去就多好啊!风雪山庄什么都好,他们在那里还是可以做一对羡煞旁人的情侣,不用想那么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救死扶伤就好了。
这一路来,江执瑜虽然一直都在试图理解他的想法,但现在拐他回去的念头非常强烈。
“他们也希望你回去不是吗?”
江执瑜从小就在风雪山庄,风晋南的父母也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思念子女是人之常情。
“回去……”风晋南低声沉吟着,这两字似乎很遥远。
他想过吗?不过没想过,但已经不可能了。自从那一天,他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开始独自习武开始,就已经注定回不去了。
父亲对他很失望,是肯定的。而他,对从小出生的风雪山庄失望也很显然。
那天,他找父亲谈话,问父亲为什么风雪山庄和以前不一样了?
“父亲不是从小教导我们作为医者只以患者为重吗?什么时候我们也开始要看人脸色行事了?”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人来了我们就得毕恭毕敬地为他们奔走而把其他前来求医的人拒之门外?
“那些人?!晋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父亲头一次朝他发火。
皇家太后病重,太医束手无测,移驾风雪山庄疗养,只因这里有最为珍贵的高寒之花作药引。若是其他药材,也就派人前来摘取了,但这花一经摘下半个时辰之内必然枯萎,丧失药效。
整个风雪山庄前后封锁了三个月,不对外接待任何人。
小执瑜因为旧病复发,终日不出门,不清楚山庄里原来来了贵客。而风晋南,父亲给他下了严令,不许出门惹事,只负责专心照顾好小执瑜。
那些日子,他每天都会站着风雪山庄的最高处,望着山脚下前来求医的人,一批批地抱着希望来,抱着失望走。
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医治的,却是一直都不见好转的江执瑜。
执瑜,你要快好起来。
于是心灰意冷的他,每天站在寒风高处,刻下了鱼牌。
三个月后,太后病好回京,执瑜因为在意解牌逐渐有了精神。
风雪山庄得到了朝廷的厚赏,又再次开放,来山庄求医的人不减反增。
事后父亲找到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晋南你还小,等到了为父的位置你就会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了。”
那时,他的手上已经拿起了剑。
“父亲,如果这是我最终要走向的路,我宁愿不要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