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一线光亮完全被黑暗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宋禾凝把我关在这间难见天日的屋子里,这里潮湿阴冷,漆黑空旷,除了地上湿润的稻草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我身上被水泼过的衣裳又湿又冷,被绳子捆绑的手脚又酸又疼,浑身上下的伤口一阵阵发疼,我强忍身上所有不适,擦干眼泪,用舌头和膝盖把嘴里的布条弄出来,开始思考当下的处境。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允初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宋禾凝是不可能放过我的,没了寻踪蛊,灵泽就找不到这里,我没法指望他人,只能自救。
宋禾凝明显是有备而来,我尝试用咒术召唤一些小生物,可我念了半天的咒术,都召不出任何蛇虫鼠蚁来相助。这间屋子里被人撒上了驱虫的药酒,苦涩的药味和一股酸臭味掺在一块,十分难闻。我们苗人从来不与外界接触,所以我们控蛊的方法也从不外传,宋禾凝知道我控蛊的技巧,也知道驱蛊的方法,她所知道的东西肯定是有人告诉她的。
在这汴京城里,除了我和灵泽,就只有白芷一个苗人,肯定是她把这些消息透露给宋禾凝。宋禾凝这个祸害!白芷这个叛徒!等我从这里出去,一定要让她们为红玉的死付出代价!
我把体内护身的蛊虫全都召出来,一面操控蛊虫啃噬捆住手臂的绳子,一面抬手贴着墙壁开始磨绳子。我体内种的蛊虫个头太小,要是等着蛊虫把绳子啃断,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我不知道宋禾凝什么时候才会再来,要是等她来了,我还被绳子捆着,那我处境势必十分被动。我不敢指望宋禾凝能大发慈悲放过我,他们中原人连自己的血亲都不放过,难道会对一个异族人心软吗?
我不停地晃动手臂磨绳子,一下又一下。我的手肘不时磕到墙壁上,破了皮伤了肉,咬牙忍痛继续磨。手上的绳子不知道用什么材质编的,十分坚硬,我磨了整整一夜,都没能把绳子磨断。我的衣裳一直没干,湿漉漉冷冰冰的衣裳裹在身上,让人十分难耐。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我饿得浑身发软,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逝。
头顶透出的光线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空旷沉寂的屋子里只有我的呼吸声和绳子在墙壁上摩擦的声音,我不停地磨呀磨,磨呀磨,终于在头顶的光亮第三次消失的时候,把绳子磨断了。
我吃力地解开捆住双脚的绳子,然而绳子刚解到一半,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咔嗒”一声响。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睁大眼睛望向铁门,心里涌出一股火烧般灼热的勇气,迅速朝四肢百骸蔓延。
只要有人开门,那我必将所有人撂倒!
我默念咒术操控蛊虫,屏息以待。
眼前的铁门很快打开,一个男人举着火把走进来,我立刻操控蛊虫进攻。
本以为用蛊虫对付中原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然而下一刻,叫我意想不到情况发生了。
本该在蛊虫袭击下倒地呼痛的男人竟然毫无反应,大跨步朝我走来,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男人。这些男人的模样十分猥琐,不是獐头鼠目就是肥头大耳,待几人走进来后,打开片刻的铁门又重重阖上。我慌了神,来不及思索为什么蛊虫不管用了,胆战心惊地看着朝我走过来的几个男人,一个劲往后退。后背已经抵在墙上,我已然置身牢笼之中,再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我不停地念诵控蛊的咒术,跳到男人身上的蛊虫犹如撞上了一堵墙,前进不了分毫。我眼睁睁看着六个男人将我团团围住,他们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我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只觉毛骨悚然。
我的心脏狂跳,我控制不住自己全身发抖,连声音也开始颤抖:“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重新把目光转回我身上,嘴里还发出傑傑的怪笑,“干你啊!”
话音刚落,他们就凑过来开始扒开我的衣服。一时间,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我身上游走,我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凉意,巨大的羞耻和恐惧从头至尾将我笼罩。我开始拼命挣扎反抗,哭着喊着求饶:“宋禾凝!你快出来!不要碰我!灵泽!灵泽救我!”
然而我越是挣扎,越是声嘶力竭,对我动手的男人就越兴奋。他们沉声骂我biao子,嘴里吐出污秽不堪的话语,急不可耐地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裤子。
我绝望地挣扎,手脚并用地反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控蛊的咒术。指甲抓破男人脸上的皮肤,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啐了一声,抓起我的头发重重扇了我一记耳光。我顾不得疼痛失聪,继续不管不顾地重复控蛊的咒术。
这一次,我操控着蛊虫从男人脸上的伤口钻进男人体内,迅速蠹蚀男人心脏。很快,男人松开我的头发,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哀嚎。对我上下其手的其他男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疑惑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同伴。
我瘫在地上喘气。
福至心灵的刹那,我急切地操控蛊虫精准地进攻众人的口鼻和耳朵。蛊虫钻进其余五人体内,他们纷纷倒地,一直被他们抓在手里的火把也坠落熄灭。黑暗中,我听到此起彼伏地惨叫声,起初,那声音高昂尖锐,渐渐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满室重归静谧。
他们全都死了。
我杀了人。
我把被撕破的衣裳拢好,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我念了无数遍控蛊的咒术,却再也联系不上离体的蛊虫。
天光再次亮起的时候,我看到地上的六个男人脸部发黑,表情僵硬。我按下心里所有情绪,把他们的尸体拖到墙角堆着,自己蜷在门口,用力拍打紧闭的铁门,同时一遍又一遍地呐喊。
铁门纹丝不动,门外无人回应。
一天又一天,时间不断流失。再没人靠近这个房间,堆积在角落的尸体散发出尸臭,难闻的气味充斥着整间囚笼。
我又渴又饿又冷又疼,身体仿佛脱离了头脑的控制。
我想,我要死了,我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认知死亡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