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披散着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了个发髻,松散的插在头顶,那发簪顶端好像是什么鸟兽的兽首,一缕银白色的头发夹在墨黑长发中垂在男子耳边。
他剑眉上挑,眉梢处断了一段,倒是显得更霸道了些。
宋清河这才注意到男子左眼是诡异的紫色。
秣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面前的男子:
“江离渊。”
男子挑眉笑了一下,那断眉一挑,竟是比连黎还多几分邪性。
他将圆茎剑插在地上,向后靠在客栈门口的石柱上,很是惬意:
“秣首领。”
——离渊阁阁主,江离渊。
宋清河等人一听秣枝嘴里说出的名字,都是心里一惊。
这不来人就算了,找上门的没一个善茬。
你说这杀母之仇,总归不能是他们这几个人劝劝就没的,看起来便又是一场恶战。
十七看向周围,是暗自懊悔之前万万不应该让云归先走,现在看着自己周围的一群人,宋清河会一手银针,苏妙妙会抡锤子,叶老伯的剑法刚刚可以入眼,再就是宋清流从瞪两眼那里刚刚学了套拳脚,怎么都感觉和那离渊阁的阁主不是一个等级的。
顾榭也是听见了那人的身份,心中一紧。秣枝的身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要是真说起来,还要比这看上去更差些。
不过是他用药养好了外伤,又花了点心思将她的气息提上来了些,不然怕是连穆九卿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这离渊阁阁主既然能和影阁分庭抗礼,就说明这人是有些真本事的。
一伙人这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是叹口气说这不是时候。
江离渊手里玩着那缕银发,那只看不见的紫色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妖艳诡异:
“秣首领,你当初跑了我还很是伤心了一会,没想到你倒是还敢大摇大摆的回来。”
秣枝没说话,将手放在腰间的长剑上。
“秣首领今日,怎么没和影阁阁主一块呢?”
这话不光江离渊想问,就连顾榭都想问一句,怎么就没叫秣枝一回城就去找那影阁阁主呢,说不定这人也就不敢找上门了。
秣枝冷笑一声,全然不在乎自己眼下的处境:
“若是一块,怕你就不敢出来了。”
没想到江离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扬眉笑了一下,承认得很是爽快:
“那是当然。我自认我还没那么大本事。”
就连十七都被江离渊这不讲脸的说辞给说愣住了,可只是一瞬间就皱了眉,这种人,比白公子,只会更加难缠。
顾榭也沉了脸色,这样的人,很难被普通的言语激怒,懂得控制自己,还懂得隐忍,比那日一心杀人的白公子要更加难以对付。
秣枝同他有杀母之仇,这人能一直忍到现在,还建立离渊阁,其城府就是白公子远不能及的。
他摸了摸手腕的红绫,试图找到条出路。
江离渊也发现秣枝似有似无地挡在顾榭的身前,眼里精光一闪。
“秣首领不回影阁,就是因为这位小公子么。”
秣枝一把抽出腰间长剑,面色不善:
“管你什么事。”
“我可是要好好感谢这位公子啊,若不是他,我还找不着你单独出来的机会呢。”
秣枝知道这话怕是直接扎在顾榭心上了,恨不得将江离渊瞪出个窟窿。
十七和宋清河站在顾榭身后,满脸警惕地看着江离渊,只觉得这个人说话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却处处露出股危险的感觉,叫人忍不住后退。
江离渊将十七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笑着拍了拍手:
“秣首领,你此时最后悔的,就是那日没将我杀了吧。”
秣枝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行了,话也说的不少了,秣首领,你走的那些日子我可是无聊透了。”
话音刚落,江离渊整个人就飘到空中,一把抽出那插在地上的圆茎剑,竖着朝秣枝劈来。
十七和宋清河只觉得一股气浪直冲着自己袭来,两人连忙一边用袖子挡着脸,一边拉着顾榭的轮椅往后退。
另一边苏妙妙也是心中大骇。很多人都说她天生神力,因此自己也是做了这对巨大的铁锤,时时不离身。
可是她今日一瞧,才知道自己这点蛮力根本不算什么,当江离渊那排山倒海的内力倾泻而下的时候,她感觉到的只有绝望,而没有一丝战意。
——这就是能从影阁无数杀手中逃脱,在影阁多番追杀中建立离渊阁,最终和影阁阁主分庭抗礼的离渊阁阁主,江离渊么。
这一招一出,同样绝望的还有十七和宋清河。
仅仅这一招,他们就看出来,这人和白公子显然不是一个等级的。
若说白公子只是剑术精湛,那江阁主便是如鱼戏水游刃有余。这一招虽说声势浩大,可是细细看去也是布满杀机,竟是一点破绽也无。
十七转头有些绝望地问宋清河:
“你说,影阁阁主也是这样的么。”
宋清河叹口气,说:
“听若歌他们的语气,秣枝以前……”
顾榭听着他们两人叹气,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叫一个最好的杀手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不想十七等人的绝望,秣枝只觉得这时候赶得不巧。若是对着秦久穆九卿,顾榭给的药还能伪装一二,这江离渊除了最开始见到她可能察觉不出来,自己一出招怕是就要露陷,到时候这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他们这里的战斗,若是随便一人瞧见传出去,怕是麻烦就大了。
她向后一翻翻上对面的屋顶,躲过江离渊的一击。
只看那气浪撞在房屋的柱子上,震出无数道蛛网似的裂痕。
秣枝将手中的长剑握紧,盯着那一片弥漫开的烟雾。
她余光一瞥忽然瞧见十七和顾榭他们还在下面,一咬牙又从那屋定落下去,一掌排在顾榭的轮椅上将他推出去老远。
一转头就看见面前黑影一闪,也顾不得看得再清楚些,直接往那石阶上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