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旻玥摇摇头,轻声说:
“没事,只是我这个妹妹被我惯坏了。”
云渺大概也能猜出些一二,可是一想到刚刚下属冲自己的汇报,脸色忽然变得很是好笑。
这些日子宋子瑶对顾榭的想法是个人都能瞧得出来,云渺和宋旻玥自然也看在眼里。
其实早些时候宋旻玥也和云渺聊过这个话题,两个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都觉得不合适。
且不说两个人性格如何,就光看顾榭,云渺始终觉得他的心思太重,至少对于宋子瑶来说,是摆在台面上的疏离。
这倒不是说顾榭不好,只是之前过得太苦。
就出于心疼宋子瑶的想法,宋旻玥就不赞成这份感情。
更何况宋子瑶明显就是个被他们宠坏的小孩子,她背负不起顾榭他们生命中的重量,更没办法有那份勇气陪着他前行。
更何况最近刚刚传进城的消息,叫夫妻俩四目相对,将最后一点念头也打消了。
宋旻玥今日来本来也就是为了提醒宋子瑶不要做出什么不成体统的举动,顺便将消息告诉顾公子,谁知道今日自己这个妹妹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的缘故,这心思竟是怎么按都按不灭。
宋旻玥瞧着宋子瑶红着脸气鼓鼓的样子,眸子里也染上怒气。
这还是在顾榭面前就这般不讲礼数,她忽然有些好奇,自己这个妹妹从哪里生出来的自信,觉得顾公子就是认识了这样的她还能一见倾心的。
只不过她不想将场面闹得那么僵硬,毕竟这是家事,说出去闹些没必要的笑话。
云渺其实已经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是发现自己妻子对这个妹妹实在没什么法子,才决定亲自出面。
其实这些天对顾榭的观察,他觉得顾榭很好,就在刚刚,他也觉得顾榭的应答都十分得体。
宋子瑶虽然蛮横,但是面对云渺还是终究有些惧怕,因此就算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有发作,只是看着顾榭好想要哭出来似的。
顾榭之前早就见过个疯子陈枳瑶,首先对这种名字的人多少就少些好感,而且相比于那个疯子,宋子瑶无非就是个被人宠坏了的孩子,顾榭还犯不上和她在这里斤斤计较。
他也猜到云渺和宋旻玥此次前来是有话想对他说,见着两人尴尬的表情,顾榭微微一笑,率先开口:
“城主此次寻我,可是有事?”
云渺感激地看了顾榭一眼,冲他点点头。
他目光不留痕迹地在一边宋子瑶身上划过,说到:
“是碎叶城那边的事情。”
一听见“碎叶城”三个字,顾榭的表情一黯,还是强撑着问:
“秣枝?”
云渺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一边的宋旻玥瞧见顾榭一改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眼睛里竟然有一丝慌张,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冲这样,自己那个妹妹就没什么胜算。
另一边宋子瑶虽然生气,但是也敏锐地捕捉到云渺嘴里的那个名字,自然也没漏掉顾榭眼睛里的变化。
她悄悄竖起耳朵,想知道这个叫“秣枝”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出什么事了吗?”
云渺苦笑一声,想着下属来报时他和宋旻玥震惊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是算出事了还是没出事。
他想了想,斟酌地说到:
“秣枝姑娘,单枪匹马地杀进城主府,将悠然总的陈枳瑶连同那位老城主给砍了。”
顾榭一愣,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他不用细细去猜就知道云渺这短短一句话里暗藏的凶险和杀机。他认识的秣枝,时张扬的秣枝,但绝不是意气用事的秣枝。
碎叶城的城主能活到今天,那城主府里不可能不藏有玄机,更何况陈枳瑶也不算是个废物,怎么会躺在那里等着秣枝去砍。
他没有一丝的欣喜,甚至感到愤怒。
但是一瞬间的愤怒过后,他很快意识到秣枝的情绪,一向冰潭一样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
他能想象秣枝的绝望,甚至是癫狂。
顾榭其实一直就将秣枝看得很透,她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姑娘,在她不愿后退的背后,是有些偏执的人格缺陷。
顾榭很早就看到这一点,他并不讨厌,只是知道这种缺陷导致秣枝心里的脆弱。
因此他鲜少同秣枝争执,因为你不能指责一个将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放在自己身上的人。只是他看见隐藏在秣枝坚毅外表下的脆弱,因此小心翼翼地呵护。
但是这一次,秣枝的举动向他宣告,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的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他只是感到心疼,他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冷血了些,是不是就算自己可能会死,也要回城去看一眼秣枝。
云渺瞧见顾榭的表情,瞧见他冷漠下的挣扎,忽然叹了口气。
在下属来报的第一时间,他就隐约读懂云归那个自由自在不爱受到约束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和这样一群人待在一起,又为什么会选择义无反顾地护住顾榭。
宋子瑶不认识陈枳瑶,独月城的城主又素来平易近人,她也没觉得冲进城主府杀死一位城主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代价,她只知道好像在碎叶城还有位姑娘对顾公子颇为上心。
一边宋旻玥以为宋子瑶低头不语是受到了打击,将她拉到一边想要安慰她:
“顾……”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宋子瑶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说:
“不就是杀了两个人吗,顾公子你要是还有什么仇人,我也可以帮你杀了。”
宋旻玥哽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将这个妹妹惯成这副德行。
了解内情的云渺闻言也是眉头一皱,他是尊重那位秣枝姑娘的,也是敬佩的。而且很明显,那位姑娘不同于宋子瑶,已经背负了很多在努力前行。
因此他对宋子瑶的不屑一顾有些不满,甚至有点愤怒。
这是云归尊重的感情,自然也是他尊重的感情。
但是他并不打算出言教训,因为一个没有经受过苦难的人,永远无法感受苦难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