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自己在美貌上和秣枝差了多少，也觉得就凭家世，这世上鲜少有人能超过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年在看秣枝的时候，眼里是含笑的，是欣喜的，那种情绪流淌在他的眼睛里，好像下一秒便要溢出来。
但是在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一瞬间，那些复杂的、温柔的情绪顿时消失一空，那种冰冷的甚至是不在意的目光，叫梁丘沁的心情一下子跌倒谷底。
在欧阳面前，她展现了一个小姑娘全部的心思，却只得到这样冷漠的回应。她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践踏在地上，踩成碎片。
梁丘沁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她看着顾榭，忽然想冲到他面前问个清楚。
耶律齐一开始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叫欧阳的琴师有意思，可他看见这一男一女居然就当着梁丘沁的面开始说话，便觉得这一伙人都有些意思。
他看了眼不断聚拢的梁丘家供奉和侍卫，忽然在想，今日会不会这些人就叫梁丘家元气大伤。
这般想着，耶律齐很是愉悦地眯了眯眼睛。
只是梁丘沁刚往前走了一步，就感觉秣枝明显往顾榭身前挡了挡，将两个人彻底隔开。
耶律齐本来是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他正巧一转头瞧见秣枝瞥来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被那草原上的凶兽盯住，一下子呆住了。
他没有见过那样的目光，那样不加掩饰的威胁。
他忽然冒出个疑问，若是面前的这个姑娘一直是以这样直白的姿态在世间行走，那她需要多么强大的势力。
不过显然梁丘沁现在好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并没有看见秣枝有些危险的目光，也没有功夫去想耶律齐想的那些事情。
她只是一双水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榭，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的松动。
李恨寒看着梁丘沁的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且不说这个梁丘姑娘最开始接近顾公子的目的单不单纯，就是这招对顾公子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
且不谈别人，华鸢每次对人就喜欢用这个招数，就是自己看着华鸢那水汪汪的眼睛也会时不时心软，可偏偏这位顾公子每次对着华鸢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无非是耐心好了些。
李恨寒甚至在想，要是这位顾公子真的被梁丘沁一个眼神看得心软了，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顾榭瞧着梁丘沁被白色纱布包住的半边脸，没有一丝情绪。
“秣枝，走吧。”
秣枝微微转头，问道：
“杜宁杀了？”
顾榭点点头，说：
“杀了。”
秣枝眼神一顿，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
她轻声叹了口气，将袖子里的那柄白色短剑收回，任由顾榭拉着。
梁丘沁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能在别人的领地里肆无忌惮地挑衅。
在她看来，面前这个名叫秣枝的姑娘明显已经看出自己对这位公子的情谊，便是一种挑衅。
梁丘沁手中的九节鞭狠狠地砸在地上。
连画自然看出这位兰因城只手遮天的大小姐心情不愉快，她瞧着身边不断聚拢的梁丘家供奉，忽然沉了沉眼睛。
站在连画对面的连黎瞧见连画的动作，知道她是生气了。
连画这人可能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又或许带了些大小姐的骄纵，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子的底线。
一侧梁丘家供奉不断靠近甚至有些试探的动作显然一定程度上激怒了她。
连画的心思自然已经被连黎摸透，她的眼角虽然还是上挑，可是眼睛里已经逐渐盛了杀意。
只是下一秒，她明显一愣，刚刚凝聚起来的杀意好像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冲站在主街中央的秣枝眨了眨眼睛，很是乖巧地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梁丘家的几位供奉自然已经察觉到自己这位小主子心里的不愉快。他们并不认识这些突然出现在街道上的人是什么来历，只是他们知道，在兰因城，还没有人敢挑战梁丘家的权威。
但是今天，这些人公然地向他们家的大小姐发出挑衅。
因此还没有等梁丘沁下令，几位供奉就逐渐朝着秣枝和顾榭二人逼近。
连画正是注意到这一点，敏锐地察觉到秣枝的不悦。
那种很细微的杀气聚成一股股倒悬的气旋，盘旋在秣枝上空，也成功叫连画打消了自己出手的念头。
若是自己将这几个人杀了，结果小祖宗还没有消气岂不是很麻烦，倒不如直接将这些不长眼的家伙留给秣枝，等她气撒完了，自己也落得清闲。
顾榭感受到秣枝整个人紧绷的气氛，松开了他的手。
他是不喜欢太过肃杀甚至是不顾性命的秣枝，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去阻止秣枝。
秣枝瞧了眼自己被松开的手，显得还有些迷茫。
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她将手朝顾榭伸了伸，好像有些无措。
顾榭愣了一下，伸手重新将秣枝的手包住，轻轻地笑了起来。就看见他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是盛满天上璀璨的群星。
秣枝这才满意地回头，安静地看着梁丘沁。
反正现在还不会动手，能多牵一会就是一会。
只不过看着面前的姑娘，秣枝的心情属实算不上太好。
她觉得今日算是个不错的日子，天气也很好，自己身边的人也很好，便不应该再玩些打打杀杀的名堂。
她就是不明白面前这个死死纠缠的异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好端端地将他们放走，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或许是察觉到秣枝的情绪有些低落，顾榭勾了勾小拇指，在秣枝的手背蹭了蹭。
秣枝一愣，发掘自己是愈发有些看不懂现在的顾榭了。她不禁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叫顾榭这个人像是变了性子。
她一下子夹住顾榭的手指，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冷，说出口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很痒。”
顾榭勾了勾嘴角，很听话地没有再动。
他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忽然觉得天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