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聪一边向后退,一边感觉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滴落。
他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个愚蠢的决定,会因为那一次无主城的任务顺利而觉得除了兰因城梁丘家的几位供奉之外,再没有武林高手。
只是现在已经为时已晚,除了自己和刚刚被耶律齐保下来的梁丘沁,其他异族已经尽数死光。
窦聪正要后退,忽然余光瞧见自己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退无可退。
连画看着翻身落在屋顶的连黎,微微笑了笑。
她不明白,就是这样几个平庸的货色,凭什么能夺走华鸢的性命,又是凭什么觉得别人可以任由他们踩在头上放肆。
梁丘沁哪里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货色,她一开始满脑子都是顾榭,还有那些小姑娘的自尊,不过是在兰因城生活了这么久,没有人这样对待她而感到不甘。
窦聪叹了口气,忽然一转头看见一边转角处的人影,脸上露出抹喜色。
连画顺着窦聪的眼神看去,正巧看见盛添景的白色衣袍。
她皱了下眉,知道已经容不下自己这之后再磨磨唧唧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掌朝窦聪拍出,那一掌明显和之前不同,竟是将周围的空气都震得打起旋。
窦聪知道这一掌自己不能硬接,连忙抽身向后,身后连黎见状也挥扇向前,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将窦聪夹在中间。
屋顶本来就空间狭窄,窦聪一施展不开身形,二也不敢有所动作,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落在平地被连画从高处轰个正着。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愈发的小心谨慎,剑招也就失去了锐意。
连画瞧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已经呈现败势,一手袖子里忽然划出柄蝴蝶镰朝窦聪扔去。
窦聪正全心防备着身后的连黎,看着连画和自己距离比较远本来还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忽然面前寒光一闪。
等他堪堪翻身躲过,这才看见那柄蝴蝶镰正插在砖缝间微微颤抖。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连画和连黎好像约好了似的,连黎手中忽然脱手飞出柄骨扇,连画也双手朝窦聪肩膀处掰去。
盛添景赶到的时候,正巧看见窦聪的脖子被连画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折在身后,身体也被连黎的骨扇撕成两半。
盛添景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件事情怕是不好收场。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正要下令,忽然在街道的一侧看见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顾榭的衣袍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显得有些狰狞,和他那清冷的样子有些格格不入。
身边段良祤的一杆银枪在巷子里也是进退自如,那刚被掀翻在地上的悠然宗长老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边的银丝穿透了肩膀。
连画和连黎将窦聪的尸体甩在一边,翻身落在巷子口,看着对面的盛添景。
盛添景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是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死人。
他的一生好像都是极为顺遂的,唯一的一点波折就是出现了顾榭。
自从顾榭被他逼走,好像他就再没有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顾榭将剑收回手中,自然也看见了盛添景。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长街的两端,再一次相见。
顾榭幻想了很多次自己和盛添景再次见面的场景,甚至在被追杀的那几日,每日一闭眼睛想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但是等到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好像觉得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艰辛,又或者,那般畅快。
他的身边是数不尽的尸体,街道上,屋顶上,还有半吊着的……
一段一段,染成一条血路。
连画等人看了盛添景一眼,又看了看顾榭,最终还是将这条染了血的路,留给顾榭自己去走。
连画不满地看了看身边的连黎,说:
“没办法,先来后到。”
连黎笑了笑,指了指守在盛添景一边的那些长老:
“幸好还有几个。”
连画点了点头,显然对连黎的这句话很是赞同。
看着正要朝自己走来的顾榭,盛添景刚要说话,突然从一边落下来个人影挡在顾榭面前。
顾榭看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离渊,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江离渊一只手掐着梁丘沁的脖子,另一边拖着耶律齐,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站在街道中央。
盛添景在看清他手里人的一瞬间,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江离渊一把将已经半死不活的耶律齐摔在地上,反手扭断了梁丘沁的脖子。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下一瞬间,江离渊反手将背后的圆茎剑插在耶律齐的背后。
这下子不光是盛添景,就连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连画等人都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谁也没有想到,江离渊根本没有给盛添景谈条件的机会,九江兰因城最重要的两个人杀了。
连画睁大了眼睛看着江离渊,晃了晃脑袋。
果然能和秣枝走到一块的人,都是些疯子。
江离渊将两个人的尸体扔在地上,冲盛添景挑了挑眉。
盛添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部哽在喉咙处,半天也就只冒出来个音节。
他实在没有想明白这个什么离渊阁的阁主到底是有些什么毛病,居然根本不在乎他受伤的两个人能给他换来什么样的利益。
但是最关键的是,兰因城的人死了,死在他们悠然宗的地盘上。
盛添景只感觉自己两颗眼珠子要瞪掉在地上,他的手心冒出些粘腻的汗,还有些绝望。
盛添景的反应被江离渊尽收眼底,他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畅快。
只是有些可惜,今日秣枝不在,没有看见这么令人畅快的场面。
江离渊心想,此时此刻盛添景的心情,是不是和那日看见园陵坍塌的秣枝一样绝望。
他没有想其他的,只是这么简单。
就算没有人知道他那份心思又怎么样,他本来也就是个疯子,不存在什么误解。
顾榭若有所思地看了江离渊一眼,忽然沉沉地笑了笑:
“可惜了,秣枝今日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