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將身邊的人寵壞了,竟教兩位姑娘瞧了笑話。”
聲音本清脆透亮,卻在話音將落未落時,將尾音音顫了顫,竟露出股慵懶的味道,配上他那狹長的細眼和上吊的紅唇,比的麵前兩位絕色女子都豔麗兩分。
跟在身後的桃翹呼吸一頓,自己在這青樓中翩飛起舞,形形色色的美人公子,見了無數,倒是有像今日這般整個人如一汪子清泉明亮透徹,可你若是低頭仔細去瞧,偏偏她整池水都是娟娟淡粉,纏綿癡卷。
連走前頭位年紀長些的眼裏也透過一抹異常的光亮,卻許是見的事多了,很快便將那抹異色壓下,像是存了攀比之心,聲音裏也帶上幾絲嬌柔:
“瞧這位小公子哪裏的話,這奇水妹妹素來與我交好,說是近日過上了天仙似的日子,我便想著來瞧上一瞧,今日得見,倒是奇水妹妹謙虛了。”
那邊奇水見她話裏話外都將事情往她身上推,就想開口反駁,哪裏料到坐在輪椅上的公子卻像是不自覺的掀了掀眼皮,朝她這邊輕飄飄的瞥了一眼,讓她下意識收了聲。
“那兩位姐姐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顧榭已將袖子放下去,隻餘幾節修長手指露出袖口,交疊放在腿上。那領頭的美人輕微一笑,似乎對他這上道的樣子表示滿意,衝著他盈盈一拜:
“也不是什麽要緊事?隻是我那閣裏的姐妹,也想見見公子這位妙人,奈何被困進了那雀籠子裏,隻好千央萬求, 托我們來請公子走一趟。”
一番話是叫的十七眉毛倒豎,他暗自細想,是不是自己近日衝撞神明,竟是每每自己給自己添堵,兩次開門迎進來的都是些什麽牛鬼蛇神,竟是趁著秣枝不在,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搶人了,那棲霞閣說好聽些是溫柔鄉消金窟,說的不好聽些,不就是個妖精住的盤絲洞,自己主子若是就這樣跟她們走了,哪裏還能完好出來,怕是剛進去就連骨頭都被人啃沒了。
這下子十七也顧不上什麽男女有別憐香惜玉,起身就像將倆人往門外趕,那落後半步的桃翹姑娘將身子一側攔在十七前麵,頗有些蠻橫的意味,十七急了眼,上手就想推她,就見那年長些的又開口說:
“公子莫怪,隻是我這些個姐妹念的緊了,今日怕是要勞煩公子走上一趟,不然……”話音未完,隻是那滿院的鶯歌燕語一下子化成猩紅厲鬼直衝著院子幾人而來,無數荊棘尖刺拔地而起,哪裏還有之前嬌柔魅惑的樣子。十七將劍一橫,知道這下子已經快要是撕破臉了,可是自己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攔上一攔,要不然那位小祖宗回來,還不把自己抽筋撥皮了。卻沒想到一隻略微有些冰冷的手卻先他一步搭上他的手腕,手上雖然沒有用力,卻已經是勸阻之意,就聽見顧榭將他向自己身後一推,這般事態下居然還能衝麵前兩位美人溫和一笑:
“二位姐姐哪裏的話,在下早就聽聞這城中棲霞閣裏是嬌花朵朵,今日有幸得二位姐姐引薦,倒是在下福氣。”
年長些的好像有些意外他說出這種話,可轉念一想又好像明白他這麽說的原因,也不糾結,竟也是虛偽一笑,將剛剛釋放出的殺氣瞬間收回,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還是最開始那一團和氣的樣子,側身為顧榭讓出道,這下好像才後知後覺看見院子另一邊的奇水,親切的過去就將奇水手腕一攬,那邊桃翹將十七一擋,竟然也不叫人吩咐,就將顧榭輪椅推了起來,十七哪裏肯依,三兩步擋在幾人麵前,神色焦急,可是又有些摸不清楚自己主子眼下究竟是個什麽意思,隻好抿唇死死盯著幾人,顧榭見狀輕笑一聲,語氣嗔怪卻清冷:
“傻十七,這又是在鬧些什麽,兩位姐姐既然將我請了過去,待會自然也會安排人將我送回來,再不濟,奇水還在呢,哪裏輪得到你在這裏瞎操心。”
聽到這話,桃翹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情,卻很快恢複了,隻是柔聲說:
“自然如此。”
話說到這份上,十七哪裏還能攔得住,隻能眼睜睜看著一人半攬半抱拖著奇水,一人推著自家公子張揚而去。
另一頭連畫拉著連黎,心裏也是一陣翻騰,連黎也就任由她拽著,一言不發跟在她身後,眼看著就要進主城,連畫卻拉著他側身一閃閃進條空寂無人的死胡同裏,反手一推將連黎壓在牆上,眼睛裏卻已經萃了火。
“我沒秣枝那般的耐心,你也不是那顧公子那般羸弱,趁著我還有耐心聽你說話,趕緊把話給我講清楚了。”
連黎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上半個頭的名義上的妹妹,眼裏糾結而無奈,終究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再抬頭,竟又是平日裏連畫見慣了的那雲淡風輕的無畏少年。
“就和他說的差不多,你那便宜父親心疼你,讓我日日盯著你,又怕我煩了趁他睡著將他砍了,就下了點禁製,不是什麽麻煩事。”
連畫見他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像突然就有些明白秣枝那般生氣的原因,心想自己或許還真應該找個日子將秣枝拉出來二人對月痛飲幾杯,語氣卻是不察覺的帶上點輕柔。
“為何不說?”
“又不是立刻要命的東西,我看著你總好過他再找些其他玩意來,做不過就是身體裏多些東西,不打緊。”
連畫最是了解自己父親和連黎的性子,哪裏不知道他這輕描淡寫幾句話裏的波瀾起伏,隻是垂著頭,再開口聲音裏都帶了點顫:
“疼不疼。”
連黎見壓著自己的力道陡然一鬆,就聽見連畫語氣裏都帶上了哭腔,心裏將那顧榭早就問候了百八十遍,垂在身側的手抖了抖,剛想抬頭去抹,就看連畫居然先一步抬起頭,除了眼角的一點猩紅,竟是看不出有什麽異樣,就也順勢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