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怀公主自回会灵观。彼时,真宗又回到蒲团上打座,刘承规站在一边替他扇扇子。
昭怀公主端着雨花茶小心翼翼的靠近,对真宗道:“爹,雨花茶煮好了!”
真宗睁开眼睛,道:“放桌上吧!”
昭怀公主便将茶递给刘承规,拿起扇子替真宗扇风,道:“爹,女儿有件事要跟您说!”
真宗道:“何事?你只管说就是。”他刚刚抽到了上上签,心情甚佳。
昭怀公主道:“您知道的,我从前跟开封府的王顺德私交不错。”
真宗闭上了眼睛,鼻子里发出介于“哼”和“嗯”之间的一个音节。
“窦娘出事之后,我与他便不怎么来往了。”昭怀公主继续道:“最近我怎么听说他原来是个冒牌货,还是辽人,吓得我好些天心神不宁。我想着窦娘也是辽人,怎么这又来一个。于是昨日我闲来无事,就去王顺德家里去求证,恰好撞上了那个真的王顺德。”
“哦?”真宗好奇道:“那个真的王顺德?我听说他在辽国宁死不屈,吃了不少苦头。这几日有人上表希望给他官复原职,我正考虑此事,你觉得如何?”
昭怀公主道:“朝廷大事,我一介女流哪里懂得?只是我当日去时,那个王顺德听说了我的身份,百般哀求,求我替他转交一封信给爹爹御览。”昭怀公主说着,从袖子里抽出李暧送来的那封信,双手奉上。
真宗皱着眉头接过信,昭怀公主道:“他给这封信的时候,说这信十分重要,好像跟一个西域人,叫什么亦思马因的有关。”
真宗听罢,陡然一凛,快速打开了信。后面站着的刘承规听说了,也赶紧放下茶杯快步走过来,站在真宗身后,凑着脑袋看信。
等真宗读完了信,脸上大喜,笑道:“天助我也!”
昭怀公主道:“王顺德说了什么?爹爹这么高兴?”
真宗道:“他说他从前在辽国时便认得亦思马因,那老头儿带着乾坤图缋从辽国叛逃至今,一直被辽人追杀,不敢现身,如今知道他从辽国回了大宋,便托他来与我接洽,愿意将乾坤图缋卖给我们。”
昭怀公主愈发困惑,道:“爹爹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亦思马因到底是谁啊?乾坤图缋又是什么?”
真宗笑起来:“此事说来话长,知道的人不多。你只需知道,你此番去探访王顺德,可真是替我大宋立了一个大功劳哇!哈哈!”
刘承规凑过来,乘机卖乖道:“官家,依老奴之见,这封信岂不正是刚才官家所抽到的大吉上上签的佐证?亦思马因愿意将乾坤图缋奉上,那辽国萧太后哪里还是咱们的对手哇!”
“不错!你说的正是!这就是昊天上帝的旨意!”真宗喜上眉梢,他突然站起身,指着昭怀公主道:“那还等什么呢!就让他赶紧把亦思马因带来吧!咱们摆驾回宫!今儿晚上,我在垂拱殿等他们!”
昭怀公主连忙称“是!”躬身送真宗与刘承规走出会灵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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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规陪着真宗的龙辇从山上下来,行至城里。
刘承规故意拖沓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叫来自己的小徒弟,唤作刘仁保的近前,悄声交待道:“你别跟我们进宫了,你呀,去陈太尉府上,告诉陈太尉,就说之前陈太尉交待过咱家,若是有人在官家跟前提前乾坤图缋,就派人知会他一声。如今正好就有了,那个从辽国回来的王顺德要带亦思马因进宫面圣!官家今儿晚上要在垂拱殿见他们呢!”
刘仁保听了,默默记下了,道:“公公放心,我这就去!”
“快去吧!小心着点。”刘承规交待完了,便放心的随真宗回了宫。那头刘仁保不敢耽搁,快马加鞭的赶往太尉府,他见了陈太尉,茶也不喝,匆匆见了个礼,便将刘承规叫他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陈太尉听。
他这边传话的并不知利害,陈太尉却听的心惊肉跳,吓得老命都要没了。直等到刘仁保把话传完了,陈太尉竟忘了打赏银子,刘仁保也不计较,笑着告辞回去复命。
刘仁保走了,陈太尉兀自犹在梦里,怔怔发呆。这时,郑萍适时从里间走出来,他望着刘仁保的身影,对陈太尉道:“幸亏当时留了个眼线在赵恒跟前,否则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我还被蒙在鼓里。”
陈太尉赫然惊醒般呼道:“郑萍,此事不对啊!那个真的王顺德怎么会认识亦思马因?就算他在大辽时确实认识,可亦思马因已经被你杀了,怎么托王顺德引荐给赵恒?!这其中必然有诈!”
郑萍冷笑道:“我看此事也不奇怪,举凡跟崔辞有关,那么就不能以常理来推测。”
陈太尉道:“跟崔辞有关?怎么会跟他有关?他已经被关在大理寺许久了,哪里还能扑腾?”
郑萍道:“上回我便叫你不要救他,只要他还活着,便会生幺蛾子。他虽然被关在大理寺,但你别忘了上回公堂之上,他的那个女侍卫可跑了!”
陈太尉急的猛拍了一下桌子,叹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郑萍怒道:“祸是你闯下来的,你说如何是好?”
陈太尉被郑萍这么一呵斥,垂下头,憋得满脸通红不再说话。
郑萍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总之,他要做什么,我们就阻止他做什么。”
陈太尉道:“你的意思?”
郑萍道:“很简单,你今儿晚上去垂拱殿当一回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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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刘承规亲自引着两个人走进垂拱殿大门,这两人,一个是王顺德,另一个穿着一袭黑衣,头戴黑纱帽,以黑色面纱遮脸,既看不出长相,也看不出年龄,只露出一双冷漠眼睛。刘承规知道此人就是亦思马因,不由多看了两眼。然而这“亦思马因”并不作声,微眯着双眼,简直可以用傲慢无礼来形容。他一直走在王顺德的后面,紧紧贴着他,二人以一种奇怪的过分亲近的距离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