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崔辞发现了李暧的身份,就对王顺德产生了怀疑。可王顺德这人难缠的很,心思重,藏得深,不与他撕破脸恐怕是套不出什么真心话。思前想后,崔辞预备做个局,把王顺德先逮起来,到时候严加拷问,不怕他不就范。
于是,崔辞提前约了王顺德去矾楼吃饭,又从他爹那里调来了八个一等一的刀斧手,打算在包间里对他下手。王顺德一向不喜热闹,尤其不爱跟崔辞的衙内朋友们瞎混,这回听说崔辞单独请自己吃饭,虽觉意外,倒也没有太抗拒,半推半就的就答应了。
第二天,崔辞一早就来到订好的包间内做布置,安排刀斧手们提前暗藏在这包间的各个角落。那些杀手都是老手,原本四个就够了,崔辞头一回做这种事,怕不稳妥,又要四个。包间里统共没有多大,八个人在巴掌大的包间里躲藏,难免局促,好容易挤挤弄弄才塞进去。屋里一下藏了八个大汉,连同崔辞一个,就有九个人,崔辞只觉周身全是喘气声,连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
好容易等人一切都安排完毕,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崔辞看了看时辰,还没到跟王顺德约定的时候,不由一下子紧张起来,短促的问道:“是谁?”
外头却是个女子的声音,道:“奴家是这房里的歌姬。”
崔辞松了口气,便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蒙着面纱的曼妙歌姬走进房里,朝崔辞款款下拜,道:“不知大人要听何曲目?”
崔辞满心都是逮王顺德,哪有心情关心这个,便道:“随你弹吧。”
那歌姬道:“那我就为大人唱一曲《千里寻兄曲》吧!”
“行!”崔辞指着屏风后头,“你坐远点!”
那歌姬又是一拜,缓步走进屏风后头,抱起琵琶,樱唇轻启唱到:“吾兄漂泊处境哀,为寻兄,脱下锦绣着旧衫,不远千里走单骑,万水千山全关塞,四面八方皆狼豺。奴兄长,你究竟在何方?”歌声婉转悠扬,甚是动听。
崔辞看了看时辰,王顺德约莫快到了,他站起来走来走去,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冲埋伏的刀斧手们叮嘱了一句:“过会儿王大人来了,你们留意我的动作,以摔杯为号,我一动,你们就将他绑了。他可能会武功,务必一击命中!”
刀斧手们道:“得令!”
如此安排妥当了,不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崔辞赶紧回到上首,强作镇定道:“进来!”
这回来的是如假包换的王顺德。王顺德今天赴约,换了一身松石绿色青衫,看起来格外清爽俊逸。
见了崔辞,王顺德行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崔辞连忙站起来招呼:“王大人来了,快进来坐!我想着张月华的案子破了,王大人首当其功,咱们以后可要多熟络熟络。你可别太拘束生分了!”
王顺德点头称“是。”
进了门,王顺德面对着屏风坐下,顺势望向台上,台上唱曲的歌姬微微探出脑袋,朝王顺德眨了眨眼睛。王顺德便故意将筷子弄掉地上,接着捡筷子的功夫,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房间暗藏的几处马脚。
崔辞却浑然未觉,替王顺德斟了一杯酒,问道:“对了,王大人,你那个西域亲戚找到了没有?
王顺德道:“谢大人关心,目前还是没有进展。”
崔辞道:“不知道王大人这位亲戚姓甚名谁,是哪年哪月来到开封府的,我的朋友多,也许能帮上忙。”
屏风后头的女子一曲唱罢,又将那《千里寻兄曲》从头唱起。
王顺德饮下这杯酒,放下杯子,斟酌着慢慢说道:“他叫穆赫默德阿拉基,是我一个远房表亲,三个月前想来这里做点小生意。可是我在关引记录上并没有查到他的名字,可能去西夏投奔别的亲戚了。”
崔辞道:“呵,王大人的亲戚可真多,又是西域又是西夏的。我突然想起来,绑来李氏姑侄的李暧李姑娘,就是你表外甥女吧。”
王顺德听他阴阳,做好了防御,道:“不错。”
崔辞举起了酒杯,放在手里转着,道:“那么就奇怪了。我后来细想了一下,她不正是当日在公堂之上中了西域幻术得了失心疯的那位嘛?女扮男装我就认不出来了?连假胡子都不贴?未免太没诚意。”
王顺德放下手里酒杯,垂头望着桌面。
见王顺德有缴械投降的意思,崔辞继续步步紧逼,道:“为什么王大人对此事只字不提?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围的刀斧手紧紧盯着崔辞手上的酒杯,遵照他指使的,只要他扔了酒杯,八个刀斧手就会一齐发动,将王顺德按在桌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噔”的一声,琵琶断弦了。
琵琶女快步走下台,突然跪倒在崔辞脚下,磕了个头,道:“崔大人恕罪!”她掀开面纱,正是李暧。
崔辞吃惊到跳脚,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李暧道:“回禀大人!我一直在这唱曲!”
崔辞指着屏风,道:“屏风后头的是你?”
李暧点了点头。
八个刀斧手也觉得尴尬,为首的那人轻轻咳了两声。
事已至此,崔辞只能装作没听见,涨红了脸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暧道:“大人前几日说请王大人吃饭,表舅便让我去准备,我特意学唱了《千里寻兄曲》,希望能在宴席上感动大人。只是没想到大人似乎没有在听我唱。”
崔辞指着王顺德道:“原来是你!混账王八蛋,你们联手耍我是不是?”
王顺德道:“大人,我安排此事,并没有恶意啊!”
崔辞恼羞成怒,不听他解释,举着酒杯就要砸下去,藏在屋里的刀斧手们严阵以待。
李暧忙道:“大人您别砸!这件事表舅实不知情!民女家在西面边陲,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家父临终之际告诉民女,当年他在开封府留下一个孩子,正是民女的亲生哥哥。家父死后,民女孤苦无依,决定来开封府投奔表舅,寻找我的哥哥。可惜,民女刚入城,就被人施了西域幻术,神志不清。幸亏大人托名医将民女治好,民女寻亲心切,就偷偷溜出了医馆去跟表舅相认。表舅那时候才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