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道:“以我对孙嘉上的了解,于老夫子十有八九是他杀的。我跟他的关系全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人,别看我在蜂巢是霸王,可是出了蜂巢,我白龙算个球。孙嘉上他是官宦子弟,他惹得起事,我可惹不起。我得罪不起他,更不想被他连累。能躲得远远的,我就躲得远远的。”
“听起来,你对他倒没什么情义。”崔辞叹道,“哎呀,枉费他对你痴心一片,你为什么觉得于老夫子是他杀的?有什么凭证?”
白龙道:“凭证就是,我知道他曾经杀过人。”
崔辞皱眉,问道:“他杀了谁?”
白龙用嘴努了努桌上的酒水,崔辞会意,动手又开了一坛。这次他拿来碗,在座诸位,一人倒了一碗酒放着。
白龙压低嗓门道:“你们知道,其实真正的孙嘉上已经死了,书院的这个孙嘉上是他的书僮弦思吧?”
崔辞跟王顺德面面相觑,没料到这个秘密,孙嘉上不仅告诉了薛琦,连白龙也知道。
看见崔辞和王顺德的表情,白龙不禁笑起来,他五官深邃,笑起来自有一种迷人风度,道:“不用吃惊,孙嘉上三年前就跟我好上了,他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们刚好上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过这件事,他说他爱我,要拿他真正的身份——弦思来爱我,而不是病死鬼孙嘉上。我们甜蜜过一阵子,可是后来,就不对劲了,我与他相处得不太愉快,他这人,怎么说呢?”白龙蹙眉,顿了一顿,“他这人很古怪,喜怒无常。其实,我们这种人,再难伺候的客人都见过,可孙嘉上不一样,他不是难伺候,而是难以捉摸,比如他能前一刻还跟你恩爱甜蜜,后一刻就把你当猪当狗来发泄。好在后来,他在书院有了新人,就是那个薛琦,那时候我可真松了口气,终于能摆脱他了。可惜,好景不长,我的噩梦又来了,”白龙将桌上新斟的一杯酒灌下肚子,愤愤道,“几个月前,他随书院的人来蜂巢玩,又见到了我,这次他又发起了骚,疯魔似的缠上我了。他比之前更变态,诅咒发誓会甩了薛琦,求我原谅,要继续跟我在一起。奶奶的,我巴不得他滚犊子!”
崔辞表现出同情之色,问道:“你既这么烦他,为什么不跟他分手?”
白龙灌了一杯酒下肚,道:“刚开始的时候,他来蜂巢捧我的场,我总不能把财神爷往外推吧。后来他又找上我,我实在受不了,好几次跟叶老板提起,以后孙嘉上来找我,就说我没空,可蜂巢开门做生意,叶老板也不敢得罪客人。我跟他之间分分合合,纠缠不清,我记得有一次,他喝多了,又把我当牲口,在我身上乱搞发泄。我发火了,一把把他推开,没想到他竟然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刀,将我一根手筋挑断了。那件事过去不久,他来找我道歉,我白龙可不是好欺负的,就趁他睡着把他绑了起来。我拿刀指着他的私处,警告他,要是再来找我,我就废了他。结果,那天晚上,他告诉我八年前那个骇人听闻的事实,”白龙脸上露出可怖的神情,“他说,当年孙嘉上根本不是病死的,是他下毒害死的。当年他一个人照顾孙嘉上,尽心尽力,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可整整一个月,孙嘉上既不死,也不好,他实在熬不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买了耗子药掺在孙嘉上的药里,结果了他。”
白龙垂下眼睛,又端起桌上刚倒的酒一饮而尽。喝罢,他擦了擦嘴,道:“他说,要是我不听话,执意要跟他分手,他就像杀孙嘉上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杀了卖了。他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他杀我之后,保证整个蜂巢的人都不会知道我去哪里了,连尸体都不会有人找他。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能办到。那一刻,我真的怕了,那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也终于明白之前我为什么那么想摆脱他。因为我一早就有感觉,他不是个正常人,而是一个魔鬼。”
王顺德顺手开了一坛酒,推在白龙跟前,问道:“你说的有谁能证明?”
白龙看了一眼新开的女儿红,咧嘴一笑,道:“你们可以去问叶老板,他挑断我的手筋,对我种种虐待,叶老板都清楚。我知道他是杀孙嘉上的凶手之后,心里一直很忐忑,我左思右想,在中元节前一天晚上去书院找于老夫子。我跟他说,书院的这个孙嘉上其实是书僮弦思,而且他是杀了孙嘉上的凶手,我让他报官,把孙嘉上带走。结果这个老不死的迂货,不相信我说的话,还羞辱了我一顿,把我赶出书院。哼!他的死也是报应,他当日要是听我的,怎么会落到这般下场。”
白龙言尽于此,就连一直怀疑他是凶手的王顺德都不得不承认,此人光明磊落,无所隐瞒。王顺德似是心有不甘,又问道:“那你中元节当天晚上在哪里?”
白龙抬眼,见桌上的七八坛女儿红都被崔辞打开了,便大气的一笑,道:“既然酒都开完了,这个问题就当我赠送你的,我一整个晚上都在蜂巢,陪着冯夫人和她小姑,哪里也没去。你不信,可以找人问去,蜂巢的人都是见证。”
白龙说罢,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就要出去。
“等等!”王顺德拦住他的去路,“中元节当晚你一直都在蜂巢里,片刻都没出去过?”
白龙正不耐烦,李暧插嘴道:“他在蜂巢,我盘问过五郎和幼仙。他们都能证明。”
白龙望着王顺德, “哼”了一声,道:“你怀疑我?!我没有杀任何人,我已经告诉过你,杀于老夫子的是弦思。我白龙虽然不想惹事,但你要是官官相护,冤枉我是凶手,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白龙说完,狠狠瞪了王顺德和崔辞,然后一瘸一拐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