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平录

第88章 晋江书院案(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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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顺德随崔辞一同回到南衙,在府里稍作歇息,见崔辞被李暧缠着,正好自己得了空,就又备轿出门去。

他此番是去玉楼春,他跟玉楼春的余安安是棋友这件事,在府衙里不是什么秘密。二人几乎每月都要约着下棋。如今刚破了一个案子,王顺德正好顺理成章的过去放松放松。

到了玉楼春,按照惯例,余安安一早在屋里燃好香,布下棋局等着他。王顺德进屋后,二人驾轻就熟的走了几招。余安安打发下人出去,又命人将门关好。

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二人,余安安开口问道:“有乾坤图缋的消息了?”

王顺德道:“现在只知道亦思马因被一个绰号叫“大人物”的人接走了,但他走的时候没有随身带着乾坤图缋。所以这大人物后来又派人回书院抢夺,把东西抢走了。”

余安安道:“那那个老贼呢?”

王顺德知她指的是亦思马因,便道:“既是谈崩了,那亦思马因应该是死多活少。”

余安安脸上露出解恨的笑容,道:“咎由自取。只可惜,他不是死在我手上。”

王顺德道:“亦思马因死活不重要。你只管去打听开封府有哪位显贵绰号叫做“大人物”,找到这个人,咱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乾坤图缋。”

余安安道:“既然是绰号,那也容易打听。三日后,你再来,我把消息告诉你。”

王顺德摇头,道:“崔辞已经对我有所怀疑,我不能来得太频繁。”

“崔辞?”余安安露出诧异之色,“你不是说这个崔辞是个草包衙内嘛?他竟会对你产生怀疑?”

王顺德苦笑一声,道:“我也有识人不明的时候。总之三日后,我不来这里了,还是去汴梁河桥下,我去找大翁买鱼。你将消息告诉大翁吧。”

余安安狡黠一笑,道:“难得见你如此害怕,看来这位崔大人确有过人之处。有机会我倒要会会这位崔大人。”

王顺德定定望着余安安,不可否认,余安安是百年一遇的绝色美人。可自从王顺德与她共事以来,就从未对她有过好感。可见不管再美艳动人的女子,只要成了你的同事,彼此有了利害相关,她就自动失去了性别上的吸引力。王顺德冷冷道:“你别不知天高地厚。我早说过,在大宋,一切按我的规矩来。你要是打草惊蛇,连累我分毫,我会在宋人动手之前杀了你。”

余安安冷“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弹丸,颇为得意的递给王顺德:“这是太后的新命令。萧挞凛将军的意思,以后但凡是太后的密令,都由我转告。”

王顺德发现自己越发讨厌她这张完美无瑕的面孔了,从她手上结过弹丸,收进袖子里,起身便走:“三日之后,我等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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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楼春回到开封府衙门,已近天黑。

王顺德换了身衣服,就去内堂见崔辞。崔辞早上在马车里叮嘱他深夜过来,王顺德不想深夜去找他,就擅自提前了好个时辰。

到了内堂,只见几个工人正在忙着装门,崔辞抱着手站着一边看,一边指挥。

王顺德指着这门,道:“这怎么了?”

崔辞道:“害,你那表侄女可真不好惹,我今儿把她辞了,她就发这么大脾气。险些把我砸死!”

王顺德一滞,道:“大人把李暧辞了?她做错了什么事,惹大人不高兴了?我回头去教训她。”

崔辞道:“我心意已决,此事你就不要多过问了!我让你来,是另有要事相商。咱们进去说!哟,这门没了,咱们去议事厅。”

二人便一起前往议事厅。王顺德跟崔辞相处了一个多月,深知他的做事不按常理出牌,难以揣测他的目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每当崔辞故弄玄虚而又得意洋洋的时候,那么多半就不是什么好事。

王顺德跟在崔辞后头,心里没底,眼下这情形,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了。

到了议事厅,崔辞将门掩上,转头笑嘻嘻道:“现在屋里只剩下你我二人了。我也就不跟你见外,直说了。”

王顺德听他这么说,自己先不见外的找了张椅子坐下,等他开口。

崔辞开门见山道:“于老夫子死前,在里间茶室里见的那第一位客人,是不是你?”

果然!王顺德轻轻“嗯”了一声,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又轻轻吹过喝了一口,才缓缓抬头望着崔辞,一脸无辜模样,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崔辞道:“我就是猜的,王大人前阵子不是一直在找西域来的亲戚嘛?晋江书院里既然有西域人住了两个月,我寻思王大人应该会去问问。”

王顺德道:“可惜你猜错了,我没有去过晋江书院,也没有见过于老夫子。”

崔辞拉过一张凳子,凑近道:“是这样的王大人。你在三省堂盘问学生的时候,我在于老夫子屋里搜乾坤图缋。当时我不经意踢翻了他屋里的香盒,我发现于老夫子被勒死的当夜,燃的是秘制苏合香。我记得当天你身上一直带着那香的味道,尤其是在那暗道里,你搀扶着我,你身上的味道跟于老夫子书房里的香味一模一样。当时我还说,你身上好香来着。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王顺德又低头喝了一杯茶,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王顺德摆弄茶杯发出的轻微响声。

“当然了,秘制苏合香人人都能配得,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崔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摊在桌上,“王大人请看!”

王顺德抬眼看去,只见纸包里放着一小撮红泥。

崔辞解释道:“这是前阵子开封府装修时,油漆落在泥土里形成的红泥,是只有咱们开封府才有的特产。” 说着,他翘起自己一只脚,将脚底板抬给王顺德看,“你瞧!我脚上就是。王大人,你脚上也有。”

崔辞说着,蹲下身子,用手在王顺德鞋上扣出一小点儿红泥,放在小纸包里比对:“啧啧,一模一样。”

王顺德又喝了一杯茶,这已经是第三杯了,他抬头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崔辞道:“桌上这一撮红泥,你知道我是从哪里弄来的?我正是从于老夫子屋里找到的,就在里间茶室的桌子下头发现的。”

王顺德放下茶杯,道:“崔大人,你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当时咱们一起去了案发现场,如果你还有记忆的话,应该记得我第一时间就去了里间茶室,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什么红泥黑泥,全是你鬼扯出来的。你阴我做什么?另外,关于秘制苏合香,”王顺德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小盒新买的秘制苏合香扔给崔辞:“我之前的熏香用腻了,案发当天换了新的,可巧跟于老夫子撞香了。你想诬陷我,先找到确凿的证据再说。你要没别的事儿,下官就告辞了!”

崔辞伸手去拦他,道:“怎会有这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