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藥人在禪定寺裏得到很好的料理，相當於大醫院的一級護理了，和尚們都說，他簡直享受著元老級的待遇。所以他的身體恢複得非常好，長得又白又胖的，比來寺之前好多了。但精神恢複未見起色，還是呆呆的樣子，什麽話不會說，什麽事不會做，什麽東西都想不起來。別人問他，他總是白著眼睛喔喔喔的哼著。有的和尚說：“他是不是故意裝成這樣的？說不定他的精神早就恢複了！也許是他覺得在禪定寺生活太舒服了，想耐著不走。他是把禪定寺當成他的高級療養院，永遠享受著省長級的醫療待遇。大家想想，有這麽多和尚用佛法加護著他，就是省長也享受不到這樣的護理啊！是不是啊？”
後來的一件事，證明這些僧人的猜疑是錯誤的，采藥人的癡呆症的確沒治好。
有一天，我帶著采藥人出來放風，他看到寺前的大片彼岸花，突然大笑不止！——贈花儀式那天，我怕他見到許多頭上有毛的人會受刺激，就沒讓他出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彼岸花。
采藥人笑得前仰後合，左搖右擺，嘴巴張得口水都流了下來，整個麵龐完全扭曲變形。如果他是裝的，為什麽看到別的東西不笑，偏偏看到彼岸花就大笑呢？如果是個精神正常的人，會有這樣的反應嗎？有“呆笑”這個詞，而無“呆哭”這個詞，有“傻笑”這個詞，而無“傻哭”這個詞，說明笑往往是癡呆的表現。采藥人呆笑，證明他的癡呆症根本沒好！
他笑得天旋地轉，我卻受驚不小。我把他抱到寺裏，他還在笑，好像刹車裝置壞了的汽車，開動了就停不下來。寺裏的和尚紛紛跑來圍觀，看到采藥人笑成那個樣子，如見怪物，無不大驚失色，悉皆不知所措。
方丈出來了，先是一怔，後又突然下令道：“大家跟他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