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枝，各表一头。
六年多前，天刑宗门人几乎全部改修天刑魔诀，同时姜坰意外失踪。
要说这穆乐恩也够意思，不但留了传讯方式，太虚道宗的穆南埗派老仆安曦来带穆乐恩回去时，拗不过她，对天刑魔宗也特地照拂了一二，还将天刑魔宗的护宗大阵重新布置了一番。
由于所处是仙域，为避免引起正道中人的注意，宗门诸人一直都是小心行事，连寻找姜坰都是暗地里进行，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众人安分守己地在离魂山脉修炼，六翅彩蟒内丹带来的增益与改修魔功之后的境界跌落一正一负，除了姜昊突破到了一级天魔境之外，其他人境界基本还是比持平略有提升罢了。
这进展已经算是惊人进步了。
离魂山脉有小型晶矿，虽说开采量不大，但现如今只有天刑魔宗一系，加上魔功的特性，崛起也只是时间问题。
数月前，适逢五年一次的岁贡之际，蒙植带着姜瑱、令狐斌与姜昊前往巨剑宗缴纳岁贡。
蒙植再三叮嘱道：“记住了，这次岁贡我们低调点，完事则火速离开。”
一行人故意在外面拖延，待该进去岁贡的二流门派都入内后，才来到了巨剑宗山门。
原先天刑宗开宗万载，接引童子与蒙植也算熟面，简单做了登记就给了通行腰牌。
“蒙宗主，你说镇焚宗之人为何这次这么迟，反而是你们先到？”童子随口一问。
“这便不知了。”蒙植应付了一下，领着门人就进去了。
巨剑宗的山门犹如一道利剑，高耸入云，姜昊羡慕道：“这就是一流宗派的山门，够气派。以后咱们天刑宗也修一道这样的山门。”
“狂妄，小心祸从口出。”姜瑱说了姜昊，“记住了，低调行事。”
去落脚厢房的路上，又一童子过来：“你们有福了，今天佛域的空慈禅师在咱们巨剑宗讲佛，诸位且随我过去。”
蒙植不想去，给童子塞了点好处，童子故作气愤，蒙植只好笑道：“借光借光。”
童子看左右没人看到，这才收了好处，却没理解蒙植的真实意图，以为蒙植要靠前的位置，为难道：“我只能尽量安排不太靠后的位置。”
姜昊在旁边偷笑，让你们说话那么委婉，借毛的光，换老子来说，就说老子不想去，不就结了。
殊不知就是这么一个意外，将给天刑宗带来祸害。
好不容易熬到一场佛经大会结束，空慈禅师却说道：“空慈此来，是为收徒。此人极具佛缘。”
巨剑宗宗主楼襻（pàn）笑道：“却不知巨剑宗哪个弟子有佛缘？”
能与佛域结好，巨剑宗无疑在正道中的影响力将再次扩大。
“此人便在巨剑宗。”空慈面容清癯，气质清雅，给楼襻写了个名字。
楼襻大喜，巨剑宗的弟子要是得了佛缘，造福的是整个宗门。
不曾想找了一圈下来，空慈禅师选中的人，竟然是附属几近三流的宗派里一位叫姜昊的人。
“我没有佛性，不配作渡世金佛的弟子。”
开什么玩笑，要他天天念佛礼佛，这不是要了姜昊的命么？
姜昊当即对来人表态拒绝，还嘀咕道：“秃驴尽拿我开涮，艹，老子就粗人一个，还佛性呢。”
楼襻收到回复，稍微一合计，略有得失：“能被空慈看上的必然资质不一般，要真的挖走宗门翘楚，我也心疼；但偏偏选了个附属宗门的人，又好像和佛域攀不上关系。”
转念一想，不如将姜昊收为巨剑宗弟子，再与须弥山结缘，如此便是再两全其美不过。
须弥山，佛域至高圣地也。
趁着讲经大会的兴致，楼襻找到空慈禅师，做主道：“那还得择个吉日，再与禅师做这收徒仪式。禅师看是定于三日之后如何？”
空慈禅师双手合十颂道：“阿弥陀佛。”
此事便是敲定下来。
很快这消息就是巨剑宗传开了，恰好被出关的符广茗听到：“天刑宗？可是离魂山脉的天刑宗？”
同门曲镬（huò）应道：“是呢，门人大多是下界飞升仙界的，当年最辉煌的就是玄仙境的蒙辛，可惜这万载岁月就再也没有突出的人了。听说须弥山很神奇，有佛缘的话，不论修为高低，一旦修成因果，那便是一步登天。比起咱们修仙的漫漫岁月，佛陀的降世更显得神秘和强大。”
符广茗很肯定这天刑宗与姜坰有关系，想起姜坰，又浮现出秦疏影的身影，顿觉那一战后被秦疏影收拾的耻辱，完全归咎于这天刑宗。
思虑及此，符广茗当即来到天刑宗休憩的场所，招来蒙植问话道：“不知贵宗可有一叫姜坰之人？”
蒙植心里一颤，很快恢复正常，波澜不惊摇头道：“未曾听说此人。”
符广茗把细微处看得通透，突然对蒙植拍出一掌。
蒙植不做还手，生生受了。
符广茗又是一掌，蒙植被击飞至院落。
天刑宗诸人闻声过来时，蒙植摆手道：“仙君与我开玩笑罢了。”
开玩笑这话一语双关，也是叮嘱了门人莫要冲动，一还手就将修炼魔功的事情露底了，而且于事无补。
姜昊扶着蒙植，低声问道：“我们岁贡从未少之，不知有何得罪巨剑宗的地方？”
符广茗再问道：“可认识姜坰？他是魔道中人，本仙君正四处找他的余党呢。”
拦住众人，蒙植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咬牙道：“未曾听过，更不知从而认识起。”
“那你为何不还手？是怕显露所修功法吗？”
“仙君责罚，不敢有怨！”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有怨。”符广茗对蒙植进行搜魂，但蒙植宁愿自断元神，坚决不运功抵抗。
“仙君住手！我是空慈禅师看中之人，仙君难道要与佛域结恶？”姜昊急得口不择言。
符广茗果然停手，看着姜胖子，嗤笑着，扬长而去：“很好。空慈禅师要收你为徒，很好。我且要看看，他如何渡你。”
符广茗走后，蒙植再也忍不住，惨然倒地：“好歹毒的手法。他这是逼我运功，一旦我用天刑魔功，那就坐实了天刑魔功重现仙界的事实。但他错了，我已经提前自断神魂！”
几人惊骇，悲从中来。
宗主这是为了保全宗门，做出了牺牲。
蒙植继续交代后事道：“天刑宗问心无愧，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切记功法只是修行的辅助，真正的善恶是本心的清明。姜坰说得对，以前是我太顽固，让宗门在万载的岁月得不到发展。”
“宗主，不会的，你赶紧运功。天刑魔功一定能让你恢复起来的。”姜昊想不懂为何蒙植要以死明志。
“听我说，要记住，强大自身，正道与魔道已经不重要，姜坰他做得非常好，那便是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蒙植有他自己的判断，镇焚宗灭门与姜坰脱不了干系，而姜坰若死，符广茗早在几年前就能到天刑宗落实情况。
气息已然十分虚弱。
“巨剑宗是敌非友，姜坰大概率还活着。”
“给宗内诸人传讯，即刻起离开离魂山脉，找到姜坰，宗主之位由他担任，只有他才能带领宗门走得更远。”
蒙植将死，言语已经涣散而且断断续续的，临终遗言没人敢打断。
“你们，大概也逃，不出，巨剑宗，佛不看正道与，魔道。姜昊，契机在你，你可愿意为了宗门，保全他们几个。”
“弟子愿意以死护我宗门尊严！”姜昊悲痛不已。
“幽幽苍天，何薄于我……”
话未完，蒙植却欣慰地合上了双眼，至死手还指着姜瑱几人，仙界天刑宗第二任宗主蒙植，至死都没忘记他答应蒙辛的话，要让修真界与仙界的宗门传承不断。
姜昊啕号大哭，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风骤起，吹散了院里的落叶。而在场的几人，看着蒙植元神消散，主灯灭，蒙植长辞。
姜瑱没哭，但他们知道，巨剑宗的仇，结下了。
但报不了。
蒙植临终那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显得十分沉淀。
拳头，硬的才是道理。
柿子，还是软的好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