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尉迟冲找来李林甫的得意门生汴城知府吕松擎。
两人一合计,决定把这烫手山芋推出去。
推给谁?当然谁个子最高谁顶着啊。
照理说平日里,两人就是这汴城的土皇帝,军政一把手。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汴城里不是还有一尊大佛在吗?
就是代王李阳。
他进入汴城后,吕松擎征用了城中一家富商家,早已不用的宅院安置代王一行。
那富商常年移居临安,不过宅院还留有仆人打扫,整洁之余不失奢华。
本想着不用管这些神仙打架的头痛事情了。
没想到刚把账本递上去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代王就差人回话了。
大概意思就是,本王只是根据父皇要求出来游历增长见识。
地方上的政务军务一概不插手,多听多学为主。
这尼玛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极。
吕松擎和尉迟冲两人也不由得佩服起这些天潢贵胄,自带BUFF!
出生就知道政治怎么玩,娘胎里就开始学了。
在这种局势未定的情况下,代王李阳自然不肯表露自己的野心,更不可能偏向哪个集团。
那样就会把其他人和中立的那些官员推向对面。
左右逢源,相机而动,乘势而上,一战而定。
真不愧是龙子凤孙。
感慨之余,两人只好又一大早,在知府衙门碰头,商量着怎么把这山芋吃下去。
“管他娘的,想这么多干嘛,干脆派人直接去赵家传唤赵鄂这个老匹夫过来得了。”
“就说怀疑他跟威震天有勾连,来知府衙门说明情况。”
尉迟冲毕竟是一介武夫,没这么多弯弯绕,想来想去脑瓜疼,一拍桌子说道。
“我早就看这老匹夫不顺眼了,仗着临安赵氏撑腰,在城里胡作非为!”
“把持那些青楼赌坊,整天收留一些二流子,绑票闹事。”
虽然城里的治安不归尉迟冲正管,但他还是一副疾恶如仇的性格。
奇怪的是,吕松擎听了他这番气头上的话并没有反驳,而是陷入了沉思。
不多会,吕松擎也是一拍桌子,笑着捋起长须说道,“好,尉迟大人这招好。”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三十六计用得纯熟无比。这就叫投石问路,敲山震虎。”
“且让赵鄂他慌上一慌再说,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到时候捏着刀把,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想到这里,吕松擎不由得意起来,将茶水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尉迟冲被他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心想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气话,没想到这么多高大上的计策啊。
吕松擎一拍大腿,事不宜迟,马上就叫来衙役班头。
他的脑门上已经贴着大大的标签,是吏部尚书李林甫的人,已经完全站队!
自然无所谓得罪不得罪赵氏了。
反正对方得势之后,肯定要把他打倒在地踩上一万脚的。
政治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想通了这层,吕松擎卸下心头大石头,招呼着下人将早饭点心什么的端上来。
尉迟冲不禁一阵腹诽,合着不解决问题,这老家伙是打算连早饭都不管啊!
果然是舞文弄墨的读书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一会儿,早点端了上来,两人笑呵呵地你推我让。
吕松擎捏起一块精致的糕点正要送入口中,突然派出去的衙役班头又折了回来。
“怎么又回来了,本知府不是交代你速速去赵家,通知家主过来搭话吗?为何如此拖延?”
吕松擎一看手下办事如此不力,在尉迟冲面前掉了面子,不由得沉下脸来。
同时,他注意到衙役班头手上似乎多了一个包袱,湿漉漉的。
“这是何物?”吕松擎指着包袱问道。
一旁的尉迟冲却不淡定了。
武将出身的他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
他放下了手中美味的糕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眼光凌厉地看着衙役班头。
“回禀知府大人,我带着兄弟们刚出门,就碰到了赵家的人。”
衙役班头看出自家的知府大人已经有些不高兴,连忙长话短说。
“来人让我给知府大人禀告,说赵家发现管家王友德私自与老君山土匪威震天勾结,破坏朝廷盐铁专卖,私贩海盐!”
“被赵家发现之后,畏罪自杀。”
吕松擎听到这里不禁手一抖,惊讶地站了起来。
“赵家深感不安,将主犯王友德枭首,特来向知府请罪。”
看了一眼知府吕松擎的脸色,衙役班头硬着头皮说道。
说罢,将手里的包袱一抖,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滚落在地上。
只见须发俱张,双目圆睁,甚是可怖。
吕松擎吓了一跳,不由地后退了两步。
尉迟冲对这种血腥的场面早已见惯,只是皱着眉头不发一言,摆了摆手让衙役班头下去。
吕松擎心头吓得砰砰直跳,过来一会儿,才跌坐椅子上。
“果然是盘踞汴城几十年的老狐狸。”
捂着胸口慢慢恢复了平静,吕松擎看着座下血肉模糊的人头,狠声说道。
“好一招先发制人,釜底抽薪。”
“这样一来我们想抓住赵家的痛脚,任意拿捏的想法就落空了,完全没有了主动权。”
毕竟是遍阅史书的人,吕松擎一下子就明白对方这招的厉害之处。
我先把自己的漏洞指出来给你看,然后自己堵上了,你能奈我何?
已经自己定论说管家是主犯,主家一概不知,撇得一干二净。
看来赵家,不是一两件事情就能撼动的。
代王遇袭这个事情倒是可以大做文章。
但不知道为何,据说舞阳公主下达了禁口令,任何人不得再提起此事!
如此一来只能作罢。
吕松擎颓然坐在椅子上,狠狠咬了一大口手里的糕点,使劲吞了下去。
城南代王李阳的宅院里。
魏公公正伺候着李阳和舞阳公主用膳。
来考绩的吏部侍郎,已经被打发到驿站住下了。
尽管李阳反复说让魏公公坐下一起吃,不用管宫里那套规矩。
但魏公公不为所动,还是一丝不苟地坚持没有僭越。
礼不可废。
这是他的原则。
“公公您教的这招可真管用,我现在还真想看看吕知府和尉迟校尉他们的表情呢。”
李阳心情大好,笑嘻嘻地说着。
本来他也对怎么处置赵家的账本束手无策,但魏公公无意中跟他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就秒懂了。
一招如封似闭的太极推手,就推了回去。
不由得暗自佩服魏公公的这份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