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梦,着实太长。
那个叫做素衣的女人,仿佛只是萧元祺前半生的过客。
她温柔貌美,性情柔婉,仿佛从来不会伤心或是愤怒,几乎便是个完美的女人。
可那个完美的女人,那般轻易便离开了他,还恰恰就在他们的新婚之夜。
他甚至来不及将她完全拥有,便已彻底失去。
这令他如何甘心?
萧元祺这样的男人,自出世起,名利、武功、才学、甚至女人,样样都唾手可得,唯独这个女人,让他头一次体味到,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也正是因此,冉素衣才成了他一生也抹不去的执念。
可当萧元祺还在梦里回味那温香软玉之时,枕边的韩颖,却做了整整一宿的噩梦。
她不敢违背与鬼烛的约定,次日到了约定的时辰,便悄然离开山庄,来到了望月亭内。
在那里,鬼烛早已在等待。
“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报答你,做什么都行,”韩颖泫然道,“算我求你,我不能害祺哥,也不能让他知道我欺骗了他三十年……我不明白,当年你我之间的合作,也并非全然是我得益,你又何必如此为难于我?”
“夫人此言差矣,这萧庄主若是知道,他昔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年来却只能委屈做个外室,或许夫人从今往后便不用费尽心思去对付陈梦瑶母子。我好心告知他真相,帮夫人从今往后都能高枕无忧,又怎会是为难?”
鬼烛这一番尖言冷语,无一处不是讽刺。韩颖听得也是胆颤心惊,她好不容易平稳了心绪,却仍旧不敢看他那张阴鸷的面容,只是用颤抖的话音说道:“你分明知道,他若知晓我欺骗了他,我的下场,又怎可能好过那陈梦瑶?我装病假死,为的便是让他对我心存愧疚,在他以为一个极其相似的女人重新出现之后,便会少些冷落,加倍待我好,若是被他知道我所有的温柔,所有的隐忍都只是个骗局……不,你看看陈梦瑶的下场!她不过趁着祺哥酒醉,穿上我的衣裳,与他一夜缠绵怀上孩子,便令他那般震怒,冷落至今,我又怎能让他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她说着这些,一只手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衣襟,仿佛下一刻,自己便会立刻窒息。
“夫人若是这么说,那与我合作便是了,你用我给你的药,让萧庄主好好安分些时日,也能拖延这泰山聚义,让玄尊主有机会与那些门派周旋。此事一过,您还是做您的二夫人,”鬼烛那枯槁一般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个极为阴森的笑,随后,他又压低了些嗓音,道,“我还能顺便告诉你,在那萧清玦的药中加些什么,让您永远不用受这眼中钉的困扰——”
“我求你放过我——”韩颖足下一软,登时跪倒在地,可鬼烛却已掏出一只黑檀小瓶,递在她眼前。
“事成事败,只看夫人究竟打算如何去做了。”鬼烛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只令他那张原就异常阴森的面孔,显得愈发渗人。
韩颖颤抖伸手,将那黑檀小瓶紧紧捏在手心,话音空洞:“这药……当真不会要了祺哥的命?”
“夫人当初所用的假死之药,又可曾损你半分?”鬼烛咯咯笑了两声,可这样的笑声,并没有让他多几分人味,反而更像鬼了。
“好……好……”韩颖踉跄站起身来,一张仍旧算得上貌美的脸上已毫无血色。她看着鬼烛纵身而去,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对这个决定。
“造孽……当真是造孽……”韩颖越发觉得周围开始天旋地转,只好扶着亭子一侧的石柱,不自觉发起了呆。
“你手里是何物?”这个无比熟悉的浑厚嗓音,随着一只伸到她跟前的手,一同出现。
韩颖觉得自己几乎要晕过去。
脑中一片空白的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便由着萧元祺将她手中那只黑檀小瓶夺了过去。
“祺哥……”韩颖木然看着他将瓶中药丸倒在手心,方才有所领悟,她立时激动起来,扑上前去夺他手中药物,却被无情推到一旁,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下去。
萧元祺面色一沉,登即连瓶带药狠狠掷在地上,转身拂袖而去。韩颖见状,已是惶恐不已,一面踉跄着追他,一面失声喊道:“祺哥!祺哥你听我解释……”
此处离飞云居虽不算远,却也并不近,萧元祺自转身起便再未曾理会她只字片语,是以韩颖只得跟在他身后提着长裙,竭力追赶的情形,都被齐州城内往来的人群看在眼里,引得是非迭起,议论纷纷。
“祺哥——”韩颖一路跌跌撞撞,直至庄中,终因惶恐而不慎跌倒在地,左右下属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可萧元祺仍旧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对一旁目瞪口呆的曾勇喝道,“看什么?立刻将夫人与公子叫来!”
“庄……庄主是说……叫夫人来?”曾勇一愣,顿时便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不快去!”萧元祺面色铁青,曾勇见状,连忙领命退下。
萧元祺直到这时,方冷冷瞥了一眼韩颖,可他仍是不说话,一拂袖便径自走进大堂。
韩颖被左右搀扶起身后,怔怔看着丈夫的背影,几乎又要摔倒,她靠着侍婢们的搀扶,勉强稳住身形,只如行尸走肉般跟在萧元祺身后走进大堂,一过门槛,便轰然瘫坐在地。
“怎么了,娘?”随着萧清瑜一声呼唤,那清癯的身影便已进入堂中,来到韩颖身旁,俯身搀扶她,关切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说着,便朝萧元祺望去,却见他面色沉得可怕,凌厉的目光便如利锥一般扎在韩颖身上,直叫她无法动弹。
“父亲您这是……”
“闭嘴!给我站着,”萧元祺喝道,“再多问一句,便滚出去!”
清瑜听了这话,不觉心下一沉,目光在韩颖身上停留了一瞬,蓦地便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难道是萧元祺发现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便用这般态度对待他们母子?
他不再开口,也未曾顶嘴,只是摇了摇头,眼看着陈梦瑶母子由庄中护卫迎来,相继走入大堂,心下也立刻开始盘算,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这般场面,萧清玦看着也觉好生奇怪,他望了望父亲,眸光倏地一紧,然而不等他开口询问,已然听到韩颖嚷了起来:“莫听信那些胡言乱语,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啊祺哥……”
“你做了什么?”陈梦瑶一时愕然,她试图上前安抚自己震怒不已的丈夫,却看见他摆了摆手,有意避开自己似的,向旁走了一步。
“你竟骗了我三十年!”萧元祺望向韩颖,横袖一甩,身旁木架上的花瓶,受那广袖一扫,立时掉落在地,碎成数片。
三十年?萧清瑜听到这话,忽然便糊涂起来。
那时的萧元祺尚且不认得韩颖,怎么就成了“骗”了他三十年?
看守在堂外的那些下属也都愣了,一开始还有的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也都消失了,立刻安静下来的周遭,除去韩颖的抽噎,根本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祺哥,我知道我……”韩颖还想解释,却只听到萧元祺怒火冲天的质问,“我待你不薄啊,素衣!你竟骗了我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我对你心怀歉疚,你竟忍心骗我!我萧元祺欠了你什么?竟换得你如此待我?”
素衣?
萧元祺竟然把这位外室“夫人”叫做素衣?
这女人究竟是谁?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父亲如此震怒?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无一不愣在当场,韩颖也伏倒在地,泣不成声。
萧清瑜扶着韩颖的手,也跟着不自觉颤了一颤。
韩颖便是冉素衣?这事怎么连他都不知?
娘亲竟连他也瞒着吗?
“娘,这是……如何一回事?”萧清瑜话音也似有些颤抖。
“我是假死,是欺骗了你……可祺哥你,你便不能听我解释吗?我……”
“你说,你想要什么?”萧元祺粗暴打断她的话,面容也近乎扭曲,“这些年我将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了你们,可谁曾想,你竟是如此不知足!你竟还要害我,还要害我孩儿!”
萧清瑜听到最后那一句,便不自觉望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兄长。
为何父亲会知道换药一事?莫非……
萧清玦隐约感到了事态的严重,然而大堂大门未关,趁虚而入的凉风吹得他不自觉咳了两声。
一时的不适,似乎激起了萧元祺更大的愤怒,他定定看了清玦片刻,忽然间额角青筋暴起,上前一把揪起萧清瑜衣襟,不顾他被拉得趔趄,狠狠拎直身子,拽到一边,厉声喝道,“我是多么相信你们母子!相信你是真心实意要医治玦儿的病,你竟……”
萧清瑜心蓦地一沉,本能便朝萧清玦望了过去。
在他看来,此举是刻意还是无心,已是显而易见。
萧清玦自然看得出来,他虽不明白这些消息究竟是如何传到父亲耳中的,但也能根据这些对话,将事情的因果拼个大概。
即便不能,父亲也必然会说出来。
冉素衣假死,又以韩颖的身份重新接近萧元祺,换得他尽心相待。
可是如今,韩颖隐瞒了多年的真相,却都暴露了。
他看了一眼如失了魂魄一般的陈梦瑶,心却像是被何物狠狠剜了一刀。
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究竟还要闹腾到几时才能罢休?
萧清玦长叹一声,道:“父亲息怒,眼下到底发生何事,您又是从哪听来这么些话,总该说说清楚,若是有何误会……”
他原意是想知道这消息来源,也好不再让清瑜继续误解下去,可谁知父亲却冷哼一声,看了一眼韩颖,道:“你们问问她,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
韩颖仍旧抽噎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得十分艰难,乱作一片的大堂之内,没有一人敢多出一声。
“祺哥,若是你因此恨我,我也毫无怨言,只盼你能看在清瑜这些年来为他大哥的病东奔西走的份上,莫要迁怒于他。”韩颖这话说得凄凄惨惨,听得萧元祺也不免有些动容。
的确,这些年来,萧清瑜始终辗转在各处,访遍名医前来为兄长诊治顽疾,说到底,他为这位长兄,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
可这个女人,到底还是欺骗了他三十年。
萧清玦听着这话,心里只觉得可笑,他不由望向母亲,看着她失魂落魄的呆滞模样,只觉得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某些情绪,仿佛都在这一刹那涌了上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无法感知这些痛了。
然而这些思绪涌起,一时之间却牵动了他身上病情,跟着便剧烈咳嗽起来,萧清瑜欲上前搀扶,却被父亲一把推开,径自撞上身后方桌。韩颖见此,一时间连滚带爬扑上前去,将儿子搂在怀中,哭声也越发凄凉,“祺哥,你怪他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所为,与他何干啊!”
何干?萧清瑜在心底苦笑。
鬼烛一事,韩颖始终都瞒着他,因此在萧清瑜看来,只会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了解这个大哥,不论自己平日里待他再如何恭谦友好,到了这一刻,竟有心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在这数年之间,对萧元祺而言,这兄弟二人的“和睦”与陈梦瑶与韩颖之间那微妙的剑拔弩张般的关系,早已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今一切伪装都被撕开,在父亲眼里,这个备受关注的次子已然成了最懂得伪装的那一个,而那位大哥,却还“傻傻被蒙在鼓里”,苦苦为庶弟的“清白”辩解着。
那些上涌的热血被这些一厢情愿的错误认知压了下去,萧清瑜忽然之间便冷静了许多,可这个时候,那个多嘴的曾勇却推了一把身旁的余舟,小声问道,“听说你总在夜里偷跑去灶屋煎药,难道是因为……”
“你说什么?”这时候的萧元祺耳朵比谁都灵,见曾勇这么小声叽歪,即刻厉声喝问道,“大声说!”
余舟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牙,上前一步道,“庄主,其实……”
“余舟……”萧清玦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手腕掐住,一面咳嗽,一面对他摇头。
萧元祺从这二人的举动之后,依稀看出了点什么,他一时气结,踉跄着退开几步,指着韩颖,半晌方发出声来,“我……我只当你是打算下药,没成想竟已经……你这个……你……”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骂却骂不出口,只能顺手抄起手边一只滚烫的茶盏,狠狠掷了过去,萧清瑜连忙挥袖替韩颖挡下,却被那茶水溅了满身。
“瑜儿!”韩颖惊呼扑上前去,反复查看萧清瑜双手与面颊,见并无烫伤,适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抽噎起来。
“没事。”萧清瑜低声安慰韩颖,却忽然听到堂内众人一声惊呼,扭头去看,却见萧清玦半跪在地,猛然呕出一口鲜血,陈梦瑶也呆了片刻,立时小跑上前,将他搂在怀中,泪如雨下。
“夫君……”陈梦瑶泪眼涟涟,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抬头望着萧元祺,在那对眸子里,爱恨并不分明,却格外有种说不清,道不尽的悲凉。
萧清瑜见着此景,咬紧牙根处已隐约发出了摩擦之声。
可他不知,萧清玦这看起来过分卖力的一举,并非有意,只是眼看误会渐深,以致病情发作而已。
“你……你给我滚!”萧元祺这一声低吼,仿佛深山之中负伤的野兽一般,“冉素衣,你给我滚出去,永远都别再让我看到你!”
“祺哥……”韩颖呆呆跪在原地,含满泪水的眸子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我是骗了你,可我对你的感情,可有过半分虚假?”
“不要再和我谈什么感情!”萧元祺怒目圆瞪,“你连我的亲生孩儿也要杀,这也叫做感情?”
萧清瑜的面容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原本明亮的眸子,逐渐暗淡下去,直至昏暗无光,他对一旁的曾勇低语了几句,看着他退出门去,方小心翼翼搀扶着韩颖,站起身来,道:“也罢,既是无可挽回,我们离开便是。”
“萧清瑜!”萧元祺听到此话,一时变得更加愤怒,“我让你走了吗?”
“娘亲一人在外,孤苦无依,总该有人侍奉。”萧清瑜口气依旧和缓。然而这时,却有几名侍从疾奔而来,在门外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不住低语着什么。
“鬼鬼祟祟,有话便说!”萧元祺怒吼。
“是……是……”那侍从望着屋内情形,一时变得支支吾吾,“成姑娘……没……没找到……”
“碧涵?她又怎么了?”萧元祺身子剧烈一颤,只觉得自己下一刻便会立刻晕过去。
“成姑娘逃婚,她……”
“那我怎么不知道!”萧元祺一掌将手边桌案拍碎,大步上前,狠狠给了韩颖一个耳光,萧清瑜本欲拦阻,却反被他大力推开,撞上门扇,险些摔倒在地。
“骗我……骗我……你还有没有一句实话?有没有一句实话!”萧元祺顿觉天旋地转,身子向后一栽,亏得余舟搀扶,方才站稳身子,他沉默许久,方才伸出手去,指着门外,怒吼一声,“都给我滚!立刻滚!”
到了这时,陈梦瑶也终于由于清玦的病情,稍稍回过些神来,下意识将儿子搂得更紧了几分。
萧清玦感到肩头被母亲大力摁住,不觉凝神望着不住对他摇头的陈梦瑶,忽然便觉心上像是被何物掏开一个个血窟,痛得难以自抑。
到了这一刻,他仿佛突然便明白了这些年来,母亲受过的种种苦楚,那些疼痛仿佛积累许久,一次性全部压在了自己身上。
眼前这微茫的曙光,究竟是福,还是祸?
他扭头望向韩颖母子,却见曾勇匆匆入内,手托一物,正是流采剑。
萧元祺唇角狠狠一抽,却见清瑜双手接过曾勇手中流采,转身递到自己眼前。
那张清俊的面容之上,已看不到往日神采,只有眸底压抑到极致的酸楚与无奈:“不肖子清瑜,今日将此剑归还,只望我二人离去,能换得飞云居从此安宁。”
这是以退为进吗?萧清玦在心中苦笑。
或许自己还是太一厢情愿,竟还想着维护着这份早已不堪的兄弟之情。
“你当真要如此相逼吗?”萧元祺看到萧清瑜还剑,这才找回了些许理智,“你分明知道清玦他……”
“并非是我相逼,但若留在庄中,只为后继家业,于我而言,毫无意义。”萧清瑜垂眼,将手中所托长剑又递上几分,“还望父亲准许。”
“别再叫我父亲,我没你这种儿子!”萧元祺将牙咬得嘎嘎作响,却似置气一般劈手夺下流采,指着门外喝道,“滚!”
“瑜儿!”韩颖扑上前来,拼力拦住萧清瑜,失声喊道,“你不能走,这一切都是为娘的错,与你何干呐?瑜儿,你大哥身子这般羸弱,往后若没有你在祺哥身旁,又……”
“你够了!”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不曾开口的陈梦瑶,到了此刻也终于爆发,对韩颖喊道,“到底是谁将我玦儿害得如此?到了现在,你还在用他作为要挟,你……”
“都给我闭嘴!”萧元祺怒极,立时怒吼,“都给我滚!从今往后,庄中再没有什么二公子与韩夫人,都给我滚!滚!”
韩颖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萧清瑜竭力阻止,也不顾她拼命挣扎,硬是拉着她一步步走出大堂,离开山庄。
周遭一切,忽然又一次安静下来,余舟扶着萧元祺在一旁坐下,萧清玦也由母亲搀扶坐在他身旁,由于一直咳嗽,身子又虚弱,他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话,也着实不忍在母亲心上再添刀痕。
“都散了罢,”萧元祺扶额长叹,“曾勇,你可知道,碧涵逃婚是怎么一回事?”
“我?那个……”曾勇挠挠头道,“好像是她不肯成婚,所以……”
“如今飞云居已没有什么二公子了,婚事自然作废。你去通知成老板一声,说飞云居自会全力尽力协助他找回女儿,叫他不必担心,水陆货道,还是与从前一般畅通无阻。”
“是。”曾勇点头,随即退下,余舟也得了萧元祺准许,与陈梦瑶一同搀扶萧清玦回房,并请来医师诊疗。
萧元祺看着众人散去,仰天长叹一声,心下只觉百感交集,不是滋味。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纠缠多年的心病,竟会以如此方式收场。
可那个形同鬼魅般的男人又是谁?他与韩颖又是何种关系?
“萧庄主心里,可是还有疑问?”冷不防传来的男声,令萧元祺不自觉一惊。
“谁?”萧元祺低喝,却见一袭青衫在屋外闪现,他立时起身去追,可追出庄外很远,却已看不到那人身影。
“萧庄主不必追了,你追不上的。”身旁围墙之后传来方才的男子话音,只令他身子为之一颤。
“你是何人?送信与我告知此事的,莫非是你?”萧元祺说着,已然攥紧了拳。
“萧庄主不必再追,若是心中还有何疑问,在下尽可替您解答。”男子彬彬有礼道。
“你所做一切,究竟目的何在?”萧元祺冷眼道。
“玄澈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也知道不好收场,可恰好这些年来,他时常会将自己玩腻的男人,送给一个叫做鬼烛的人试药,又偏偏那么巧,这个鬼烛,与飞云居的韩夫人……不,是冉夫人有些交情。”男子玩味的口气,只令墙外的萧元祺心下切齿之恨,愈加深重。
“这个鬼烛,学了一身医术,却从不用于正道,那些被他拿去试药的壮年男子,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还有许多昏迷不醒的,”男子继续说道,“可他自己并不会武功,若要亲自再去抓新的试药之人,并不容易,所以,与玄澈的合作也不可就此中断,也正是因此,在镜渊大劫来临之际,他便找到了冉夫人。”
男子顿了顿,又道:“冉夫人的事,萧庄主大概都已经明了,当年的她认为萧庄主总是忽冷忽热,不够重视自己,便在偶遇鬼烛之后,与他达成交易,便是亲身去试那假死之药,一旦成功,他日再以另一个与冉素衣相貌相似之人的身份,接近萧庄主,好让萧庄主您怀着愧疚之心,对她倾尽所有,再不敢忽视。”说着,便啧啧两声,又道,“冉夫人此计成功,却不想萧庄主又续娶他人,便只得屈居做个外室,这些年来,表面温顺,暗里却不知对陈夫人母子下了多少黑手,这倒也罢,一室之乱,总比江湖动**要好得多。”
“所以,你揭穿此事,是不让素衣为了隐瞒旧事而与鬼烛合作,使得围剿镜渊一事中断,令江湖大乱?”萧元祺冷笑,“那么,于你有何好处?”
“我说萧庄主,这天底下总有好人的,在下便是其中之一,怎的?”男子悠哉说道,“所以,尽管看不惯萧庄主的三心二意,也……”男子话到一半,萧元祺却已飞身而起,企图翻跃围墙,看清那青衫男子的真面目。
只可惜,他的身法,还是差了那男子太远,等他落地以后,却只听得一声轻笑散在风中,周遭却是空无一人。
“该死!”萧元祺右手攥拳,站立良久,终于拂袖而去,可他岂会知道,那青衫男子分明不曾走远,而是凭借极高的轻功修为,将身形完美隐藏,等他走远,方发出一声轻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鬼烛的话音,从那青衫男子身后幽幽传来,“本以为你在八年前便已彻底销声匿迹,竟偏偏选在这时回来搅局。”
“你害我爹娘,又偷走药典,这笔旧账,焉能不与你清算?”青衫男子回头,道
“柳华音,你这人怎就如此小气?”鬼烛啧啧两声,道,“你的爹娘,也是我的师父,那药典传给我,本也是理所应当才对。”
“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世上也当真是少见。”青衫男子冷言道,“你有意将仇家引来,灭我一家满门,如今只坏你一件事,已算是客气。”话到中段,那咬牙之声,已然无法遮掩。
“那便看你本事了。”鬼烛言罢,即刻扬长而去,柳华音却只冷哼一声,随即一拳击在身旁老树身上,看着被树皮划破肌肤的指节处渗出血水,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