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方鹤洗漱完毕,打开了医馆的门,门一开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
楚夜来。
这么早楚夜来竟然站在了门外等着医馆开门?另外一人站在楚夜来身后,一身伙计打扮看不清面目。
“楚掌柜怎地这么早?”
“早起的雀儿吃食,晚起的雀儿吃屎。”
楚夜来说着跨进了门,大刺刺的坐在了椅子上,指着沈方鹤对那估计道:“这位是沈先生,今后你就跟着他了。”
“是,掌柜的。”
这小伙计一开口沈方鹤吓了一跳,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回头细看,心里猛然一惊,差点叫出口来。
此人是谁?
小王八徐离。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当初凉溪一别以为他会远走他乡,没料到他并未走远,到了这离凉溪不过百里的上山童。
楚夜又对沈方鹤道:“这个就是在下为先生安排的伙计,叫徐如顺,前些日子到客栈来的,人很是伶俐,就给先生使用吧。”
沈方鹤嘴上说着感谢的话,暗里偷眼打量徐离,这徐离在旁边陪着笑脸,一言不发,没一丝异样的表情,装作不认识一样。
看到这里沈方鹤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这小子到这里来有蹊跷。
楚夜来很满意自己的安排,坐到了沈方鹤对面,手里噼里啪啦玩弄着骨牌,嘴里说个不停,话里话外把徐离好一阵夸。
又坐了一会儿,楚夜来起身告辞走了,医馆里只剩下沈方鹤与徐离两人。
沈方鹤弄不明白徐离这次到医馆来做伙计是何路数,不敢贸然相认,只低头喝水不敢开口,用余光暗暗留意徐离的表情。
徐离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番,特意走到门口看了看,天刚亮,街上还没有人,徐离半掩上门,几步走到沈方鹤面前道:“先生您怎么来了这里?”
沈方鹤心中明白却装作若无其事:“来这里开医馆呀!”
徐离又向前凑了一步,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怎么会想起到这地方开医馆,说实话这上山童镇可不比凉溪。”
“哦,”沈方鹤放下茶碗,“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凉溪虽然有坏人但还是个人可以呆的地方,这上山童却是个魔鬼窟。”
“哈哈哈……”沈方鹤哈哈一阵大笑,似对徐离所说的有着万分的不相信,“敝人行医多年,还没见过真正的鬼,既然上山童有鬼,那敝人正好见识见识。”
徐离急了,一把攥住了沈方鹤的手,急切地道:“先生,你不能……”
徐离话没说完,门口响起了一声咳嗽,咳嗽很轻,像是故意提醒别人的,接着虚掩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一步跨了进来。
楚夜来。
去而复返的楚夜来。
“上了年纪就好忘事,哈哈,骨牌给忘了……”
楚夜来抬头看到了徐离正紧抓着沈方鹤的手,不禁一愣:“你这是干什么呢?”
徐离慌了,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愣是没想出该怎么回答。
沈方鹤哈哈一笑:“楚掌柜,敝人在教如顺把脉呢!”
“哦,”楚夜来伸手抓起了桌上的骨牌拢入了袖中,冷冷地对徐离说道,“好好跟先生学,敢偷懒我饶不了你!”
徐离跟在楚夜来身后唯唯诺诺,把楚夜来送出了门,等回过头来再想跟沈方鹤说,沈方鹤对他摆了摆手,指了指门外。
日上三竿,街上的人多了,沈方鹤坐在桌后翻着医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街上,没想到上山童这么一个小镇竟然会这般热闹,竟然比青瓦坊逢集的日子人还要多。
“您老里面请!”
门外徐离一声不高不低的招呼,惊动了俯首看书的沈方鹤,抬头看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位身材瘦小的小老头,见此人细眉小眼,塌鼻小嘴,下巴还留着一撮山羊胡子。
看年纪总有五十多岁,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庄稼人,行动举止也不像是平凡人。此人五官虽不出众,可放到一张不大的脸上竟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老人家,请坐!”
沈方鹤请山羊胡坐下后开口问道:“老人家,大清早的到医馆来是身体不适吗?”
山羊胡两条稀疏的黄眉一皱,手捂上了胸口,还干咳了几声:“胸闷,心里堵得慌。”
“老人家伸出手来。”
沈方鹤伸出手指搭上了山羊胡的手臂,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了才把眼睛睁开,开口道:“老人家是不是最近有点烦心的事?”
山羊胡扭头看了看门外,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徐离,欲言又止。
徐离倒是很有眼色,见状忙说道:“先生,趁这会儿客人少,我去买点米粮。”
沈方鹤一摆手,徐离出门走了。见屋里没了别人,山羊胡重重的“唉”了一声,才说出了心里的事。
“先生,其实小老儿这病自己也知道,不算什么,就是最近事情多了,上了点火。今天我来这里也不是给自己看病的,是想请先生为犬子诊治诊治。”
沈方鹤问道:“令公子怎么了?”
山羊胡又皱紧了眉:“这事有点怪,前些日子我那儿子跟一个外地来的朋友出去了一趟,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等回到家后就变了样……”
沈方鹤心头一震,问道:“怎么不一样?”
“精神不振,整天躲在屋子里,不是睡觉就是发呆,说话支支吾吾,看人还躲躲闪闪的。”
“哦。”沈方鹤想起了陶二牛,这山羊胡所说的症状跟陶二牛一模一样。
“小老儿开始没在意,以为他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可后来越来越严重,这几天更是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听我那儿媳妇说,一到天黑他就喊着害怕,窗外有个风吹草动他都怕得缩成一团,说是有鬼。”
沈方鹤问道:“可曾请郎中看过?”
“看过,”山羊胡掰着手指数,“镇南的邹郎中,庙村的滕郎中,还有远从小横渡请来的孙郎中……”
山羊胡算来算去算到最后竟然算出七八个郎中,最远的孙郎中竟是远在百里之外的小横渡。
“他们都怎么说?有没有看出病因?”
“唉!”山羊胡叹息一声,“从开始的邹郎中到最后的孙郎中,半月来你来他往的也没能治好犬子的病,不过……”
“不过怎样?”沈方鹤问得很急切,在他心里很想能有一个同行能看出这病的根源,也可以造福乡里。
“不过他们都说了一个相同的病因,惊吓!”
沈方鹤暗暗点头,这话说的不错,但惊吓却不是这病的主要原因。
见问不出什么了,沈方鹤试探道:“老人家你说要敝人怎么做?是你把令公子带来还是……”
山羊胡摇摇头:“先生,本来小老儿也不想惊动先生,可我那犬子无论如何也弄不出屋呀,能不能请先生去我家一趟?”
“可以。”
沈方鹤的一口答应是山羊胡没想到的,惊喜地站起来点头哈腰的说道:“那先生这就随小老儿走吧!”
沈方鹤微笑着摆手让山羊胡坐下,说道:“老人别急,您看这会儿医馆刚开门,若是敝人随你去了,待会儿又病人上门岂不是又要着急。老人家把您的住址告诉敝人,待午后敝人自己找去。”
山羊胡想想也是,反正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拖个半天倒也无妨,于是说道:“这样也行,可是先生初到上山童,道路定是不熟,待午后小老儿让下人驾车来接先生。”
“如此甚好!”沈方鹤拱手相送,“老爷子慢走,敝人不远送!”
山羊胡挥挥手,出门没入了街道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