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暮春三月,姑蘇城鶯飛草長,吳歌輕曼,先前因曹軍南下而關閉歇業的酒肆布莊又重新開張,恢複了往日的喧沸熱鬧。
一架馬車自將軍府出,迍迍慢行,與喜慶的人群相悖,駛向城南春深處。待馬車停駐,一身姿嫋娜的女子施施然走下車來,雖然麵配輕紗,隻露出一雙明眸,依舊能看出她容色極美。打點了車夫後,她手提小籃,獨自沿小路走上一座矮丘,行至一座高碑闊砌的墳塋前,抬起素手,輕輕除去了蔓生的雜草,撣去了落下的青灰,待全部收拾罷,她才沉沉歎了一聲,柔柔喚道:“孫郎……”
這美人不是別個,正是大喬,她將小腦袋倚在碑上,緩緩摘取了麵紗,露出了一張完美無瑕的小臉兒,低低嗔道:“戴了麵紗這麽多年,可真是悶壞人了,連咳嗽都難受得緊呢。說來也奇了,那日我明明那麽用力,劃了那麽長一條傷啊,怎的竟一點疤痕也沒有留下?”
大喬說著,偏過身來,眸中所望不似一座孤墳,而是她至死不渝的愛人,三分嗔,七分嬌道:“還是因為你罷?說到底,你就是貪慕我的容色,連條疤也不肯讓我留下……不過我今日來,可不是與你拌嘴呢。長木修那惡人,終究是死了,妹夫率部在赤壁大破曹軍,敵軍損耗十餘萬,短時間內,必定再也無法南下了。”
大喬說到此處,抿唇一笑:“你聽了,心裏定然癢得很罷?是不是想著若是你在,與妹夫合力,一定更殺得他們片甲不留?你不知道,紹兒小小年紀,也想隨姨丈一道出征呢……孫郎,那孩子真的好像你,我每日看著他,真是既歡喜又害怕……孫郎,讓他晚開蒙,不給他找好的武藝師父,你應當會怪我罷。可我真的……可我真的是有些怕了,我怕他像你一樣出眾,也會像你一樣,像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