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崇和终于抽出空闲来,拜访了怪石最著名的媒婆。
……“小女的事情,就劳烦您了。”泽崇和饮尽了杯中茶,站起身,作告辞状。
妇人风韵动人,一笑尽显端庄秀丽,“不算劳烦——只请静候,成与不成,在天,不在我。”
泽崇和平静道:“成与不成,皆有厚礼——在下先谢过了。”
虽说媒妁之类是下九流,但到底是要请人做事,而且泽崇和这个商人也从没认为自己有多尊贵,总还是穷过来的,所以他对眼前妇人可以说非常客气了,何况这媒婆在怪石区域有着很大的名声,经她说合的姻缘,还未曾有过什么差池,大多都是举案齐眉皆大欢喜。
在他看来,此事必成,因为不论从哪方面看,那小子娶自己的女儿都是大赚,还有什么不成的?除非那小子脑袋有问题。
妇人相送至门前,随身有小小侍女一名。
“几日内,必有动静。”妇人肯定道。
泽崇和拱手,不赘言,就此离去。
——
送走泽崇和之后,妇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天,天色明朗,疏云飞鸟。
少顷,她回身对静立一旁的侍女道:“露泥,收拾一下,我们也快要离开这儿了。”
露泥惊讶,“走?为什么忽然就要走?”
“不走,就要死。”她神色从容,“死”字脱口而出,毫不避讳。
露泥瞠目,很快稳定心绪,默默去收拾一切该收拾的东西。
——
妇人看着泽崇和留下的礼物——一座手工的风铃,造型漂亮,做工精细,以镂空金玉为铃,风过便是金玉和鸣,贵气又不失雅致。
“一名有点儿风雅的商人。”她轻轻评价这么一声,挥挥手,风铃没入虚空,“值得带走。”
露泥正从她身边路过。
“小塘里的水月华要不要一起带走?已经可以看到芽儿出水了,再过一段时日,大概就又要开花了——我记得主子说过,咱们那色金蕊水月华挺稀少的呢。”
“不必了。”妇人想也不想,“那花不能离开这里,生于重岳,死于重岳,别处的地气,与其不符。”
露泥一愣。
“难道,我们要离开重岳?”露泥有点儿不敢相信。
十三岁的她,还从未离开过怪石区域,在她的认知里,九千万跋山河的重岳王朝都已经广阔到不敢想象,更别说重岳之外了。
而离开重岳,太梦幻了,就像一个井底之蛙,忽然间,不仅要冲上云霄,还要穿破苍穹!
“对。”妇人淡然,似乎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啊!”露泥失声,“重岳已经那么大了……咱们要去的地方得有多远啊!”
妇人笑道:“我听闻,碧荒极北,有一方冰雪帝国,美妙绝伦,奇异非常,据说须牙就是自那里诞生——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露泥展颜,带着少女独有的稚嫩可爱,“主子要去,那就当然要去咯。”
语气里全是信任,似乎千山万水,信步可过。
——
门前。
“收拾得差不多了吧,露泥?”
露泥如一只轻盈蝴蝶,原地转了个圈,周身除了衣服,不见他物。
“收拾好啦。”露泥笑道,“都在我的‘界’里面啦!”
“那就走吧。”
两个身影,开始向那座遗弃日久的猫园前行,都不曾回头看一眼身后这个居住了十年的所在。
一个是天生寡情,一个习惯了漂泊。
——
“如果不走,真的会死吗?”路上,露泥问道。
“当然。”妇人说得轻描淡写。
“到时候怪石的人都会死吗?”少女又问,语气里只是好奇,别无同情或者其他的正常情绪。
“大部分会——少部分,会像你我一样,离开这儿。”妇人耐心地说,“而且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在那之前离开,而他们在那之时。”
“总之。”妇人笑起来,意味深长,“不离开,或者不能离开的,都要死。”
“绝没有例外吗?”少女继续问。
“也许有。”妇人道,“但那必须是负有大气运且自身实力强绝的人,缺一必死——而这里,绝大部分人,两者都缺。”
——
在碧荒极南处,紫月天使旗迎风猎猎,狂隼日夜盘旋啸鸣,战剑已经半出鞘,握剑的手青乌僵硬,战弦已经微烫,乱世杀歌将起,沉伏千年的黑暗已然苏醒,空洞的眼眶凝视着整个碧荒。
碧荒仍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