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千叹回到家的时候,只看到内堂狼藉一片酒气冲天,枭千里正喝的烂醉大发脾气。
“都给我滚!滚!”他双目通红,暴吼如雷。
下人们都惊恐地跑开了,只剩下一身黑袍的大总管归风,像个木头似的站着——他是归云的父亲,在枭千里身边已有很多年了。
桌子椅子杯子碟子等等一切都破碎的一塌糊涂,堂上那幅平日里枭千里很喜欢的《狂龙闹海图》也不知道被什么利器一分两半,龙头龙身分了家,还沾染了暗红的酒渍。
“我老爹怎么回事?你回来的早!你知道不?”枭千叹大惊失色地问道,此刻他正与归云两人蹲在外面一处廊檐下说着。
院内的梅花还开着,幽幽吐香,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喝骂声,分外煞风景,而枭千叹自己只是匆忙看了一眼,也没敢敢进去,看老爹那副模样,别说问出什么缘由,搞不好还得把自己臭揍一顿。
“还不是听说你丢了那元种双灵的冰焰石!”归云也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他狠狠地吸着鼻子,“真香啊这梅花……且容我陶醉一下……”然后归云就陡然换了一副微笑享受的模样。
“你……不至于吧!这回算是完了……”枭千叹面如死灰,“你还笑!”
那枚元种双灵的冰焰石的确非比寻常,是宝物一般的东西,自怪石城建城以来,开采到的此等冰焰石屈指可数,对灵师修行大有裨益,以前那几枚都是作为一等贡品进了重岳皇宫的,皇帝陛下都极为喜爱,据说那方重岳大将军执掌的冰焰石狮子印,也是这个级别的冰焰石,也许冰焰石还算不上天下至高,却也绝不低,关键是其数量也就那么点儿,而枭千里要不是极其宠溺枭千叹,他是肯定得不到带着如此重宝浪**过市的机会……
枭千叹越想越紧张,他终于害怕了,眼里全是惶恐不知所措。
归云见枭千叹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哈哈,天不怕地不怕的枭少爷终于知道害怕了吗?”归云幸灾乐祸,而不待枭千叹发作,归云又赶紧接着说,“好了!不逗你了!其实不是那冰焰石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枭千叹抚着胸脯,脸色和缓下来。
“好什么呀……比丢了冰焰石要糟糕多了。”归云突然面色冷了下来,“我告诉你,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想让你自己去知道的。”
“别卖关子了!快说!”比丢了冰焰石还要糟糕的事?莫非是和我定下亲事的楼家反悔了?!那可真是气死人!可也不至于啊,区区楼家谅他也不敢!再说了!楼家那女娃子我要与不要还另说呢!岂能轮得到她挑肥拣瘦?
枭家不仅财力雄厚,在怪石城的地位也属超然,一切皆源自枭氏祖先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核心人物,又率众发现了冰焰石这样的宝贝,而后来须牙园的建成,也是枭氏祖先一手设计出资,怪石城的支柱产业冰焰石,十之八九都握在枭家手中,须牙园的院长也历来是由枭氏的人担任,可以说,枭家就相当于整个怪石城的鳌首,至于在怪石城中地位第二的楼氏也不过是继承了个城主的头衔,手底下虽然有一万守兵,却也比不上枭氏的三万家奴,枭氏的触角,可谓遍布整个怪石城领域,就是那开掘冰焰石的部众,也足有三千硬汉。
在怪石城,枭家就是天,而这片天空在枭千里的渲染下,不黑也不白,规规矩矩,总之,能让枭家主人这样在怪石城翻云覆雨的人如此烂醉失态的事情,还真是无法想象。
到底是什么事情?枭千叹猜不到了,他只能瞪着归云,一动不动。
“嗯……老爷被人下毒了,一身修为,都没了……”归云低下头去,看不见神色。
“怎么会……”枭千叹的脸色一下子就唰白。
作为一个灵师,如果修为尽毁,那意味着长生不可期,也意味着此时的地位不可保,想那枭千里已年有七十,可谓老来得子,一直以来对枭千叹宠溺得很,如今听闻老父逢此剧变,枭千叹心如刀绞。
伴随着鬼哭狼嚎般地一声惨叫,枭千叹踉跄着撞开归云,冲进了堂中。
“爹!!!”
看着枭千叹的背影,归云掩面叹息一声:“再做停留,此地危矣……”
然后惊奇的一幕便发生了,归云身上的骨骼发出爆豆一般的嘎嘎声响,然后奇迹一般的整个身形都在变大,继而他的面容也开始不再那样的稚嫩,而是渐渐成熟。
最后,归云成了一副他长大后的模样,或者说,他本来就是那样的。
“明雪,我终是看透了,不愿再回去,那把苍云,权且做个念想了。”温润的声音从归云嘴里吐出,“我有神剑已无锋,君有天策难逃诡,广寒蜃景不曾见,拂衣且做不归人……是时候了……”
归云的声音恍惚缥缈,如同烟云一般裹入了空气中,没有人听见。
他最后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梅香,身形瞬乎不见了,天上忽然下起雪来,遮住了一切痕迹,唯有梅香,愈加沁骨。
而刚才归云站立的地方,却不知如何斜插了一把无鞘的狭刀,寒光深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