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闻·天机人锋

惊鸿35 刀柔剑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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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观看了这一战的绝大部分怪石区域内的少年少女而言,他们无疑对年轻躯体的抗伤极限以及低境道则领悟所能达到的程度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

尤其是莫鲁迪斯拔刀的瞬间,九道锋锐如龙的幻影刀气滚滚而出!而刀出鞘刹那间,灵气与空间的击鸣伴随着刀与刀鞘的激烈摩擦,产生的类似传说中的龙鸣让所有人都失神了片刻。

而等他们回过神来,一个矫健的年轻身影驾驭着一柄绽放着紫色光华的长剑,已经尽数格挡下了骇人刀气!甚至反逼了上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快而猛,根本不像两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所能发挥出的水准。

然而,事实如此。

——场中刀光剑影,一刹那纷乱至极,又延续不间,两个天才的少年在这战局伊始,居然就你来我往打得分外炽烈,像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不可开交。

完全没有预热。

至于为什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初零是为了宣泄杀人的渴望,是为了反驳李信的轻看,也为了让泽岚看看自己不是弱者不需要可怜,而莫鲁迪斯是为了挽回被折辱的尊严,同时也有发泄愤怒的意味在其中。

观众们都紧张地看着对局,聚精会神,仿佛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一些眼尖的家伙甚至已经从那过于轻盈的身姿和紫色的灵气判断出了初零来自于四月帝国——不过这也不算罕见。

非战争时期的旅居者很多。

此时此刻,没有人喝彩,但几乎没有人不被震惊,那样震撼的威势和凌厉、那样老辣和已经走出独到之道的刀法剑术,都出现在了本不该出现在的年龄。

“真是好漂亮的剑术!”染剑华看着飞速出击劲力连绵的初零由衷赞叹,并下意识地扣住了风鸟剑的剑柄,向来大大咧咧自诩不凡的他居然也露出了惊叹的神色——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自己,恐怕还真没太大把握那样从容自如地破了那黑大个儿的九重拔刀幻影。

“没想到这个莫鲁迪斯居然如此厉害……恐怕要出事……”李信喃喃道,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开局的九重刀影,挥之不去,比之之前与自己对决时候的威力何止增加了一倍!没想到他如此深藏!不说自己,连代村夫那家伙恐怕都被他瞒天过海!

再看初零那破招的轻灵写意,更加觉得真是看低了自己这位主上,不过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恐怕要胜莫鲁迪斯依旧是没有多少可能的,因为幻影拔刀不过是莫鲁迪斯精绝刀术的一个开篇而已,想到这里,李信如坐针毡,以至于攥着枪的手都开始出汗了,他见这场中两人的架势,不像是决胜负,而是分生死。

枭千叹看着一脸悚然心惊的表情的李信,再看看场中飞沙走石,紫光与白芒交错,时不时有其中冲击抛开的劲风划过来,一道一道,皆包含着老成且很有气势规模的剑理刀道,顿觉自己修为低下简直不堪入目,便羞窘地垂下头去,竟是再也不敢看场中热血搏杀的两人。

这时候,有人在李信的肩膀上拍了一把,李信如同大梦方醒般,十分不耐地转过头去。

“嗯?!”

“嘿!看得挺入迷啊!”楼梦笑得春风化雪,她身旁的冬梦跟着一起笑。

李信见是楼梦,没有发作,只是沉闷地嗯了一声,又看向场中——纵然楼梦笑得那么真诚美好。

楼梦讨了个没趣,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

跟李信同列的楼潇潇看到自家姐姐楼梦,倒是不怎么热情的样子,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楼梦也不觉意外,同礼而待。

至于泽岚,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不停变换方位的身影,神色焦虑不安,众人中,数她最紧张。

与楼梦同行的冬梦看了看一点儿也不在意身后伊人的李信,促狭地对着楼梦眨眨眼,然后冲着渐渐黑下去的天空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哎呀呀!妾有意郎无情,可怜呐!这两个金锭换来的位子真是白瞎了!”

楼梦瞪了她一眼,冬梦感觉到了,立刻看向场中,一本正经道:“看着二人一个势大力沉稳如老狗,另一个招招取巧灵如老鼠!真个是各有千秋难分上下!看来此战难以善了!”

楼梦这才向那决斗两人看去,发现莫鲁迪斯与初零都已经挂了彩,只不过鲜艳的血迹更衬托的俩人勇力无止境。

而李信的脸色已经是愈加凝重了,染剑华也注意到了,他猜测,莫鲁迪斯和初零都使出了十分的本事了,招招搏命,式式见血,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李信就要冲下去救人了——至于救谁,以目前来看,两人都有可能。

如果代青昀没有离开的话,当他看到初零所运用的剑术,想必更会大吃一惊——那一式一式的回环捭阖所勾勒出来不就是曾经遇到过的那名四月将军堪称独步天下的剑吞之圆吗!那让人如同深陷泥潭的无形剑吞之术至今都让代青昀心有余悸。

另一边,三个银衣佩剑的年轻人虽然看上去不言不语,实际上他们也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流。

“哇哇哇!真是精彩啊!”剑小灵看得眼睛发直。

“你猜谁会赢?”风羽遥明显是在问剑纵。

剑纵回答:“我从来不在意蝼蚁,哪怕蝼蚁中出了两只有思想的。”

“你知道不!如果你不这么骄傲,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风羽遥对剑纵的态度有点儿不满。

这时候剑小灵插了一句:“风姐姐这你可就说错了——好多女孩子就是喜欢我哥这种目空一切的样子!”

“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喜欢谁?”风羽遥问。

“不知道!好像也没谁有这个资格吧?我哥可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剑小灵对自家哥哥可谓推崇备至。

“怎么没有?你不就是嘛!”风羽遥说。

“不一样的!”剑小灵说。

“怎么不一样了?”风羽遥有意逗逗剑小灵。

“我是哥哥的弟弟,他喜欢我是理所应当的,而女孩子的话……是要拉手成婚的……那样的……两种喜欢不一样!”剑小灵想了想,琢磨出了这个他认为很圆满的说法,并且有点害羞地说了出来。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风羽遥继续问。

“风姐姐……”剑小灵偏过头,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风羽遥完美的侧脸,然而下一句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啊?”

风羽遥瞬间就懵了,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看着剑小灵无辜的神色,又看了看依然平静如古井的剑纵:“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

正当剑小灵要反驳的时候,剑纵又发声了。

“胜负已经分晓了。”

然而场中对决二人缠斗正酣,都是杀气凛凛灵力十足的样子,也看不出哪方强哪方弱。

“谁胜谁负又何以见得?”风羽遥微笑着看向剑纵。

剑纵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刀者胜剑者败,至于原因——嗯,其实我也是在赌,在我看来,单论道则境界,那剑者还是很让人吃惊的,如果那剑术是他自己研习得来而非有人传授——那么他比我要强,我是说天赋,而那名刀者的刀术顾然非凡,但还比不得那剑术,不过他胜在更扎实厚重的灵力本源,看结果吧,胜负这种事,向来是最难预见的。”

剑小灵看自家哥哥的眼神仿佛像看着怪物,风羽遥却把目光死死的集中在了那场中剑者的身上,企图看出一些非凡的蛛丝马迹来。

场中初零和莫鲁迪斯此时此刻都可以说是迫切的想置对方于死地般的冷酷,随着时间推移,刀创剑伤一重加一重,惹来观者们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然而两人的速度和力量却越来越极端的释放出来,就像两条斗志无穷的幼龙,虽然遍体鳞伤,但却愈战愈勇。

片刻之后,只听得观者之中发出了一大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在他们眼中,决斗场上一把冒着紫光的长剑赫然怒号着深深的扎进了其中一个铠甲破损严重的高大少年的左肩上,那名高大少年显然也是个凶悍角色,怒吼一声挥刀砍在剑上,气势凶猛骇人,如同排山倒海,竟然生生削断了那把裹携着浓厚灵力的剑,那一声断裂声清晰可闻,然后高大少年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血从那把插在他肩膀上的剑的血槽里涌出来。

“可惜了!”风羽遥暗叹一声。

剑小灵则是瞪大了眼睛。

这时候的李信颓然坐在座位上,神情萎靡,心里五味杂陈——莫鲁迪斯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那斩剑的一刀本该把初零从头顶一分为二伏尸当场的。

不论如何,李信终究还是没出手阻止——他觉得有些事比生死重要。

无论是谁如何,他都不会去阻止的。

而他身后冬梦也是看的心惊肉跳:“这对决也太夸张了——犯得着这么拼命吗?”

楼梦道:“你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犯不着这么拼命?就算是疯子做事,也不见得没有理由,何况这两个武道上才华横溢的家伙。”

而剑纵看到场中画面,露出了些许微笑,并开口道:“那一刀,隐隐初具宗师风范了,可惜太优柔,不够绝,那一剑,无论速度准确度还是力度,都差了对方一线,不过道则却很圆满了,那种灵性的沉滞感,硬生生拉低了对手相当一部分战力,此等武学,堪称惊艳,若真是他自己研习而得,我想我真的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了,也许,碧荒真的超乎我的预想。”

“哦……”剑小灵认真地看着那个肩头被血染红的大个子,又看着那个持断剑而立的俊秀少年,似乎要从他们俩人身上看出花儿来——他知道,哥哥不轻易夸人的,可是今天却接连两次了。

风羽遥则开口道:“那剑者的戾气太重——他很好胜,比较而言,还是那名你口中的“不够绝”的刀者,更让人欣赏一些——不就是场切磋嘛,剑者太咄咄逼人了。”

剑纵摇头,“你觉得那像切磋?分明是生死对决的样子,谁先留情,谁就可能死得一点儿都不意外。”

场中——

初零满脸血污,有自己的血,也有莫鲁迪斯的,而且他浑身上下所中横七竖八的刀伤不下十四五处,虽然伤不至死,但是过多血液的流失也让他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

最重要的是,此刻他的心情很糟糕,莫鲁迪斯的所为让他感觉索然无味,完全失去了杀人的兴致。

然后他扔掉了手中残剑。

“莫鲁迪斯!你败了!”他沙哑着嗓子,大声地喊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包含着无力和愤怒的类似于嘶吼的发言。

莫鲁迪斯拔出身上断剑,用尽最后灵力堵住伤口,血流得不是那么疯狂了,嘴角溢血,似乎还笑了笑,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激起一阵尘土。

在初零自己也倒下去之前,他看见一个女孩儿哭喊着从远处冲到莫鲁迪斯身前——他记得那张脸,之前还嚣张地跟自己争过那猫儿的坠子来着。

然后是几个年轻人——大概是莫鲁迪斯的朋友吧,也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把莫鲁迪斯抬走了,还不望留给他几道怨毒的眼神。

“若不是莫鲁迪斯手下留情,你有命叫嚣?!”瘦的跟个竹竿一样的铁贺犁恶狠狠地嚷道。

“这种事,毫无意义!”初零嗤笑,脸颊却忍不住抽搐,很艰难的样子。

然后他感觉到浑身疼痛乏力,又有几股力量从背后托起差点就要像莫鲁迪斯一样扑落土石的自己。

这时候,观看者们开始了声震天地山呼海啸的喝彩声。

初零艰难地抬头看了看扶起自己的李信和染剑华,后面还有枭千叹楼梦等五人,都是一脸的紧张,尤其是泽岚,一脸痛色,紧咬嘴唇,泪水都止不住吧嗒吧嗒地掉,她心中情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看到初零这副模样。

“不好意思啊……今晚恐怕不能……去方寸九州喝酒了。”初零无力地说,双眼都没了神采,一片灰暗。

“谢了。”他又对泽岚如此说道,本想再次取出怀中坠子,但少年人的倔强性格与当下实在虚弱无力的情况,让他的这个念头很快熄灭作罢。

泽岚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脸急色,泪水与汗珠混合。

“喝个屁!你先别说话了!”染剑华面色狰狞,“妈的!那小子下手也忒狠了!”

“别废话了!快走!”李信沉重道。

然后李信染剑华两人拖着初零就疾速往场外走,其他人紧随其后,当务之急,是赶紧治疗初零的伤。

“咱们不吃亏,初零身上的伤看似吓人,其实都不算重,就是失血比较多。”楼潇潇少见的严肃起来,“相比之下莫鲁迪斯那家伙的伤可就严重多了,不少都在根骨上,初零的剑,让他吃了大苦头,那家伙痊愈少说也得俩月。”

李信一阵心神不宁,拖着初零的臂膀都有一瞬间的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