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尹决明带话过来给江习风，说是白微传他有事。
今日一早，他私下与尹决明将白微这盘棋猜了个大概，晚上便传他去十里书阁说话，不单单是江习风，连尹决明都有些后怕。
两人相视，心想到，总不能杀他们灭口，怕什么？
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去了。
可此番去十里书阁，与前些年的心境便尤为不同了。
尤其是得知了温缎夏的死是由白微一手造成。
这种事情发生在了身边，怎能不令他们心寒？
虽说只是区区一个谪玉派的温缎夏，可不代表日后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便不敢对自己门派里的弟子痛下杀手。
现已经是深秋了，没了秋蝉和杜鹃，光秃秃的树干犹如从地狱里伸出的利爪，挣扎着扭曲着，想要拖一个圣灵一起随他下去。
江习风在十里书阁的门前顿了顿，整理了一下呼吸和心跳，冷静了数余秒，才敢叩门。
“咚咚咚——”
这三声叩下，原本以为还能留给自己的一丝喘息的时间，没想到白微也是在里面等候自己多时了。
“进来吧。”
“咳咳咳……咳咳……”
傍晚的十里书阁空无一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咳嗽声在书阁里回**。
深秋的天又短，没有斜阳暖照，没有余晖红霞，就光是昏暗的书阁，加上单单一盏点亮的蜡烛，也够渗人的。
更不要提还有一个白微坐在一旁，烛火映照出他苍老的面孔。
光线隐匿在他脸上的每一个褶皱中，不知道藏于黑暗深处之中的是什么。
白微看到江习风的第一眼，也为他如今的病态惊了一惊。
“你……见到你的家人了？”
江习风突然想起了前些天上门来的那个小姑娘。
叫……江婉妤是吧？
不知为何，今日再回忆起那个姑娘的长相，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总觉得里面有自己的影子。
“咳咳……我还不太敢确定……咳咳……”
他没给白微留下个准确的答复，因为甄苓那庄事告诉自己，凡事都不能定死，要给自己留有一丝缓解的余地，尤其是在白微这里。
既然白微能提起，就证明他拿自己的家人绝对有用。
他笑吟吟地扶了扶花白又厚重的胡子，可是周围的气氛里，那种祥和的感觉销声匿迹。
他这个人的四周，那种紧张而冷酷的氛围早已不复从前。
“既然看到了自己的家人，那你以后身后也是有了负担的人。你要知道，你肩负着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命了。”
江习风心中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好一个白微，好一个施压。
此时的白微已然不是那副哄孩子的面孔，穷相尽露，那野兽的贪婪已经暴露。
然而此时此刻，江习风除了点头也什么都说不了，除了服从，什么也做不了。
尽管气的手直发抖，仍然要管理好自己的嘴角，不能让他有一丝察觉出自己的愤恨。
“我的好孩子……”
他再次扶了扶自己的胡须。
“你的住处附近，我都安插了眼线，今后你再与那个甄家的小丫头说什么，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一种提线木偶的感觉涌上心头。
江习风惊诧地愣在了原地，这个人玩弄自己于股掌之间，甚至在自己附近安插了眼线。
要知道，从前他安排自己做事，从来都是一个放心两个安心，连过问不不必，更别提安插眼线。
可如今竟然……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也难怪他今日会传自己来说话，原来是知道了自己什么都猜对了。
“咳咳……咳咳咳……”
所有的悲愤暂时也只能化作平息的呼吸，要知道从今往后，自己的一举一动再也不都是隐私。
江习风的眼神无力又无神，加之风寒，此时的他已经是头昏脑胀。
“先回去吧，好孩子……”
好孩子？
江习风转过身去，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丝讽刺的弧度。
'
甄苓从与娜扎的哭诉，到平息了情绪，差不多从下午一直到了月亮当空。
秋天夜里的风已经开始刺骨，甄苓今天穿的又单薄，走在寒风里难免有些瑟瑟发抖。
这个时候回去，恐怕江习风又要十分担心地追着自己问前问后了。
胸中一腔悲愤，眼眶干了又湿，到底是为了自己的无能与不由己而伤心。
推开了大院的门，江习风的卧室里还亮着灯，在院子里也能听到一两声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估计……是入秋着了凉吧？她暗暗一叹气，到底还是照顾不好自己。
拿了碗热水，见小厨房里还有碗没热的药，估计他今晚是想不起来了。
罢了，自己热了给他送过去便是。
这两日光顾着伤心了，把他晾在一旁也有些时日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无视他，总归还是人家的宅子。
所谓吃人嘴短，用人手短嘛……
推开了他的门，他也没有丝毫的惊诧。
也是，自己进他的屋子从来不用敲门。
“没喝药吧？”
江习风自从十里书阁回来，心情就一直沉着，哪里还有闲心想起来喝药。
“咳……咳咳……咳咳……”
他沉重的呼吸声已经暗示了他现在的身体不大乐观。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赶紧把药喝了吧，秋天容易着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完了不小心，甄苓才想到他昨日里好像是淋着雨回来的。
告诉自己那个消息的时候，身上还在滴水。
当时自己也没心情去管他，更别提嘱咐他换衣服了。
“咳咳咳……咳咳……”
江习风接过了那碗药，心满意足地笑了。
伸出手轻轻掐住甄苓的脸，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那么温柔。
这次甄苓没躲，任凭他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呼吸已经尽他所能地放的轻柔，生怕因为这个影响了两人的气氛。
江习风声音也十分沙哑，也不知是因为风寒，还是因为白微对他的那一番威胁。
“就这么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时间没有多一秒，距离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