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书阁。
庭前细水涓流,庭外春燕迎春,檐上残雪春阳,檐下墨痕留长。
白微静坐于案前,独自破解着棋盘残局。
这时一个祁月派的弟子推门而入。
“掌门。”
他递上去一个卷轴。
白微接过那卷轴,瞟了一眼之后便放下了。
“虞惜瑶……哎……”
难得见他白微也有如此犯愁的时候。
“掌门,大小姐的那个人就藏于她的阁楼里。”
此时白微的眉头稍稍有些舒展。
“还不让大小姐知道吗?”
只见白微的眼神突然严肃,“她不能知道!”
在那个人的记忆里,自打他认识掌门开始,凡事虞惜瑶想要的,除了江习风就没有她得不到的,只要她一声令下,其他人不说当牛做马也差不多了。
这件事,竟然要背着虞惜瑶来,看来十分不简单。
“把她那个人杀了,把人头再给她妹妹送过去,不能让她走了。”
那名弟子没有对于这个命令做出什么反应,平平淡淡地领命走了。
此时白微放下了一子,黑子已然赢了。
虞惜瑶从茶楼回来。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杏脸桃腮还不忘带出那一点温婉贤淑,叫一般人看了便心生牵动。
江习风偏偏就是不喜欢。
没关系,日久生情嘛……
想到这里,虞惜瑶的嘴角不免扬出一分得意。
接着她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里,里面的都是二层阁楼。
门口的水缸上有一层未开化的雪,雪的下层是一层灰,看起来是一冬天都没有用。
东角有一口水井,水井外面撒了些水,不过其他地方还是积满了厚厚的雪,很明显一冬天这里都没有人。
“缪姨?我回来了。”
里面便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木头簪子盘上的发髻,身上穿着褐色的衣服,有些陈旧了。
“苓苓啊,你可算回来了,姨给你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鱼。”
缪姨用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抓起了虞惜瑶那双纤细白皙的的手,却也没有注意到虞惜瑶脸上闪过的一丝嫌弃。
“缪姨……”
虞惜瑶并没有往里走。
“我如果说,我一会都不打算回去了,你看怎么样?”
那个缪姨的脸色惊变也自然是在虞惜瑶的想象之中的。
“为什么啊……”
“因为……”
这问题在虞惜瑶这,一时半会还真的想不出来个搪塞过去的答案。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神,有种久违的亲切,突然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缪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缪姨自然能看出来今天的“甄苓”有些奇怪,可也只是放在了心里。
“这就走了……”
在虞惜瑶走后还在嘴里叨叨些什么。
城里属于缪姨一个人的夜晚。
晚上的风凉飕飕的,吹的人睡意全无。
偶尔还牵动了门外的柳枝,影子应在庭院里,张牙舞爪,像是个狂舞的恶魔,挣扎着想离开地狱,到人间来作恶。
虽然做了二十多年的寡妇,独自度过的夜晚也是多如天上繁星,能惊醒的夜晚也像是牛毛般数不胜数,可是今夜总是捎带些许恐怖色彩,也许只是因为换了一张床吧?
城里的星河有些难以入眠,暂且算作它们十分耀眼吧。
门外的风依旧刺骨。
嗤!
窗纸上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殷红了窗边的火焰。
今晚窗前的蜡烛没有人剪灭。
孟盼丹仍然不见踪影,一连已经走了许多天了。
甄苓在收拾着行囊。
此时,甄苓也只能笑一笑阶外寒风,竟也学会了落井下石了。
“苓苓……”
温缎夏躲在门后偷看了许久了。
“真的要走吗?”
连摆在床头的那只小木雕都收起来了。
“你可以在京城里躲起来啊……”
甄苓也只是回头笑一下,笑着也是十分勉强。
此时一滴水从房檐上滴落,正好滴在了甄苓怀中的包袱上面。
“要不……我帮你搬出去吧。”
那抹强撑起来的笑容和此时稀疏的草丛有着同一种失落。
温缎夏连东西还没有摸到,听得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应该是孟盼丹回来了。
一连好几天看不懂这家伙,甄苓心里倒是有着几分不舍。
“甄苓!!!你来看看!!!”
这声惨叫倒是引起甄苓的注意,能在冗长的失落中打起几分精神。
这面甄苓自然是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火速跑向门外。
都这个时候,能是什么引得温缎夏如此惊恐?
门口的地上掉落着一个盒子,应该是温缎夏刚刚查看时惊吓过度掉落在地上的。
至于那个木匣子里装着什么,令她竟喊破了喉咙?
是一颗人头!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血肉模糊的一片,还有那些零散的头发,爬在死者的脸上。
直到她走到近处,才发现那个人的身份:缪姨!
一时间甄苓有些接受不过来。
明明昨天刚刚说好要自己退出京城,直到虞惜瑶和江习风成亲,就把缪姨安然无恙地刚回来。
可是今日……
连那么过分的要求都已经接受,自己究竟又在哪里冒犯到了她,才令这个大小姐如此不爽?
昨日明明说好的,就差白纸黑字地写上了。可是现在……
这个人头,虞惜瑶究竟是什么意思?
顿时甄苓只觉得脑子轰隆一声,瘫坐在地上,其余下的只剩下空白。
好像……呼吸都有些困难。
“虞惜瑶……”
从昨天到刚刚的眼泪一下子没绷住,全顺着这一时的失控迸发出来。
一旁的温缎夏大致也猜到了这个人头究竟属于谁,才能让甄苓如此崩溃。自己也没有别的好做的,也只能愣在一旁。
毕竟人命这么大的事,自己还真的没经历过。
“虞惜瑶!!!”
这一声呐喊发泄出了许久的怨愤。
她也没顾地上融化的雪水混杂着一冬的灰尘,秀发沾染上了泥水,可是她也没有顾及。
半晌过去,只能听到院子里哭得嘶声裂肺。
也不知道温缎夏是废了多大力气才把她弄回屋子里的。
再好好看着甄苓时,她那原本梳得十分顺畅的发髻乱做了一团,凌乱地搭在脸边,混杂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雪水。
看着甄苓如此失神的样子,温缎夏良久才干开口问一句:
“那你……还走吗?”
她笑得十分诡异,流露出不同以往的笑容。
“走?太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