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山回过身来,眸中寒意不减,手中惊寒剑上粘了丝丝血迹。
她抬眼望了望枢星辰,以及他胸口被穿透的那一道血窟窿,然后冷漠的开了口,“抱歉,是你输了。”
“简直荒唐……荒唐!”枢星辰不敢相信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多出的窟窿,他神勇一世,又怎么会敌不过一个奴隶?
这都是那个大夫的错,他想。
若不是那个人提前在他的身体上动了手脚,以他的功力,岂会如此不济?
枢星辰突然十分疯狂的笑了起来,笑声凄绝而诡异,他说:“本座是不可能输的,这绝对不可能!”
他双目似有红光,接着便见两道血泪自眼中流出,他屈指为爪,猛的探向另一侧的秦桑月,但他的速度太慢了,身还未至,便被先一步赶到的莫南山一记重掌击退至数十米开外。
她不再多作耽搁,携过秦桑月的手便转身直奔下山的方向而去,迎上来的阻止的教众一个个皆命丧于她的剑下。
铺天盖地的雪花绵绵絮絮的自天幕洒下来,掩去前方的路径,但这一切都阻止不了她。
此刻,她心中唯一所愿,便是带着桑月离开这座无间地狱。除此之外,一切功名浮华,他人生死,皆不重要了……
雪,遮天蔽夜的大雪。
寒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片打在她的脸上,她已经觉不出冷意了,前方路途被风雪掩住了方向,她仅凭着直觉寻找出路。
追兵似乎快要追上来了,她紧紧抓着秦桑月的手,拼命往的逃,不顾一切的逃。
身后的人似乎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倒下,手也从她手中挣脱了。她慌忙回身去搀扶,却见他极度虚弱的躺在雪中,苍白的脸上透着灰暗的死气。
“桑月?”她心中一颤,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你怎么了?摔伤了么?”
秦桑月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他说:“南山,我怕是很难活着回去了……”
“胡说什么?”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是不是太累了?我们可以休息片刻再走。”
“我不累,但真的走不动了。”他虚弱的摇了摇头,“其实在你病倒的那一天,枢星辰怕我有异心,便逼我服下了七星海棠的毒,他说只要我听话便不会为难你……可他却变卦了……”
他话说完,便从口中涌出泊泊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她连忙用手替他擦拭,却总有擦不完的血自他口中涌出来。
“别怕,别怕。”她柔声安慰道,可她的目光里却盛着前所未有的惊慌,“你走不动我就带着你走,很快便能下山了,你师傅叶微澜和唐灵就在山下等你呢,叶微澜是神医,他一定能救你的!”
她说着便要拼命将他揽起来,偌大的风雪,却掩盖不了她此时脸上的不知所措。
“谢谢你,南山。”他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杀灵姐,也没有抓我师傅上莲花圣教……”他尽力保持着盈盈笑着对她说道。
“先别说话,留着些力气,咱们很快就到地方了。”她忍下心中慌乱,硬是凭一己之力抱起了身型高于自己的男子,将所有内力都倾注于双腿之上,在混沌不清的雪夜中在崎岖危险的山路上急行。
“南山,你答应我件事可好?”他苍白的脸颊靠在她的肩上,闭着眼,似乎已经没有了睁眼的力气。
“什么事?”
“离开莲花圣教以后,你要学会对人笑。”他说。
“好。”她一口应了下来,“等你好了,我天天笑给你看。”
他微微牵了牵唇角,意味深长的说:“南山,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里,能少一些杀戮。”
“好,听你的,以后便不再杀人了。”
“还有……”他的声音越发微弱,几乎被风雪之声所掩盖,“我若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
莫南山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早已被风雪灼红了,眼泪也被冻结在了眼框中。她用尽了全部力气抱着秦桑月在险峻的风雪中奔跑,恨不能生出一双羽翼,能够瞬间飞至山下,这样他便有救了。
她带着秦桑月赶至山下找叶微澜时,已经是五更天了。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叶微澜栖身的那间猎屋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秦桑月很久没跟她说话了,很久很久,久到让她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一个让她痛心疾首的梦。
她从混沌般的恶梦中醒来时,眼角还残留着两道未干的泪痕。她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唐灵,那个她差点就将其杀掉的女人,而此刻,这个女人却在照顾她。
“桑月呢?!”她猛的坐起身来,全身传来剥皮折骨一般的疼痛,头在嗡嗡作响,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昏死过去。
唐灵沉默的扶她躺下,眼中盛着难以释怀的悲愁,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她:“好好休息。”
“桑月到底在哪儿?”她不明就里,再次从榻上爬了起来,不顾一切的跌跌撞撞走向门口,刚包扎好的伤口因此尽数裂开,鲜血渗透了她身上的衣裳。
“桑月已经死了!”唐灵沉声说道,听不出她这一句话中掺杂着多少复杂情绪,但仅仅这一句话,便带出无尽悲凉。
“我不信……”莫南山头也没回的往院中走去,“我自己去找他。”
叶微澜从厨房中走出来,脸上的神情依旧冰冷,但见莫南山拖着全身是伤的身体往外走,不由得心生一缕恨意。
他上去便一把拖着她往外走,即便她摔倒在地上,屡屡撞到了伤口磕破了头,他也未曾放手,一路野蛮的将其拖到了后山一处新垒的坟茔前面。
他道:“你要找你人在这里,抬起头来仔细看看,可还认得?”
“不,这不可能是他,不可能……”她对着新坟碑文上的秦桑月三个字发愣,死活也不愿相信,那个人真的就这样死了。
“难道你不认识字?秦桑月三个字看不见?还是说你想把这坟重新刨开来瞧瞧?”叶微澜字字阴冷,他的心中是有恨的,他怎能不恨!
他多年来一手带大的唯一一个徒弟,大好年华才正开始,却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而丢了性命,试问谁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