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无月在战场上出过一次风头,她的名声似乎瞬间高了起来。
但凡见证过她战场救主的士兵,无一不绝口称赞的。以一传十,以十传百,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下,这位新来的“无月医官”,已经被讲成了一个从天而降的绝世高手。
身法飘逸,武功卓绝,在尽万数的敌军围困之下,如入无人之境,解救侯爷于危难中。这会儿若是有人突然说她是天神下凡,估计也有人要信的。
突如其来的“名声大噪”,无月却并不太当回事,她也没想到,这军营里的男人如此八卦。
才短短几天,这些人差点没把她祖宗是谁给挖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的行为是否过于草率了?军中能人也不少,就算她不去管这档闲事,谢渊也不一定会死在那里……
她一边想着一边给人包扎,手上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使得那小兵的伤口又冒出血来。
“医官大人,我的手!疼疼疼……”那小兵疼得直叫。
“啊,报歉。”
她回过神来,马上松了手,包扎到一半的纱布又红了一片。不过好在是伤的手,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说:“重新换条纱布便是了,大呼小叫什么,娘们儿唧唧的……”
“不是、受伤的又不是您,要不往您手上喇一刀试试疼不疼?”小兵不服气的说。
“还敢顶嘴,你这手是不想好了吧?”她一边绑着纱布,一边出言威胁。
“你怎的这么凶,为医者难道不应该是慈悲和善的吗?”
“菩萨才慈悲和善呢,你怎么不去庙里求菩萨给你包扎?”
小兵撇了撇嘴,等包扎完了他又问她:“您当医官之前是做什么的,这么凶悍,莫不是强盗之类的?”
无月没有回话,深长的叹了口气后,才真正把注意力放到小兵的身上去,而他也是一脸好奇的打量她。
一双英挺的眉,一对桃花眼,目如朗星,脸皮上虽然被灰染得脏兮兮的,又套着士兵服,却给人一种颇有些气势的感觉。
她眯了眯眼,威胁的笑道:“臭小子,嘴这么碎,想讨打不成?”
“别!您可别生气,我只是太好奇。”他笑嘻嘻的说,“前日在战场,我见过您的身手,真可谓是婉若游龙啊,有这样的身手,却在军中做起了医官,怎么想也浪费了些……”
“我就喜欢浪费,你管得着吗?”
她抱着胳膊一副看透了他的神情,“我看你挺有想法和主见的,只当个小兵也太屈才了些,要不要我跟你们侯爷提个建议,给你也升个级别?”
“不不不,那倒不必!”小兵被吓得立马站了起来,笑容可掬的几步退到门口,“我觉得当一个小兵也挺好,多谢医官大人好意……”
见他露了怯,无月顿时就来了兴致,“怎么,升官你还怕?”
“打仗的人,升的快,死的也快。”他说,“我要是有您那身本事,也许还有个底气。”
“这你就想错了。”她目光微微闪烁,走过去拍上了他的肩膀,说:“当你的本事越大,遇到的敌人也就越强,想活着就更难了……”
“医官大人这话听着,像是有故事啊?”他似乎听得意犹未尽。
“滚,谁同你讲故事,我忙着呢……”她不耐烦的递了个眼神过去,连饭都没空吃,倒还同一个小兵聊上了。
“不敢扰您清闲,小的马上就滚。”
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对她自报家门道:“我叫余辜,死有余辜的那个余辜,医官大人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呀。”
说完他一转身便溜没了影,无月转头望了望,不禁失笑,同时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想来这军营里还真是藏龙卧虎,连个小兵都这般与众不同。
死有余辜?他父母怎会给取了个这么个怪名,听起来真不吉利。
北卫的军队依旧没有任何回攻的迹象,自从上次退兵之后,这几日都安分得呆在幽冥峡谷,没有丝毫异动。
突然停战,对方也未递来和降书,这让谢渊不太放心,每日都要亲自部署兵防,严查城内的每一个人,越是这种停战时候,越怕出现什么始料不及之事。
天色黄昏时,护卫元杰派人来请无月医官,说是要替侯爷重新调理伤势。小石头带了些对外伤有效的药品,也随她一起过去了。
没有让人通报,门口的士兵们主动给她让了路,她走进谢渊营中,两名将军似乎在与其商量什么布署,她一进门便都止了语,三个人六双眼睛,齐刷刷向她投过来。
小石头扯了扯她的衣角提醒,她才想起抬手行了个礼,尊了一声:“侯爷。”
“你怎么又来了?”谢渊像是不知情似的,脸色不太好看。
“是元护卫派人命属下过来的,替侯爷治伤换药。”她说。
两名将军闻言,知趣的起身请辞,“侯爷请保重身体,治伤要紧,末将们就先下去了。”
谢渊轻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回去,却没有说话,见他脸色不太正常,额上布了一层虚汗,无月便猜想,怕是伤口有所恶化了。
她走过去,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便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却被他一侧身避开了,“你做什么?”
“躲得倒挺快!”她皮笑肉不笑的说,“不让碰我也看得出来,是伤口恶化才引起的高烧吧?再这般下去,脑子是要烧坏的,侯爷难道想当着几万大军的面烧成一个傻子?”
谢渊:“……”
他不说话,无月便示意小石头把药品送过来,转头又冷不丁的推了谢渊一把,他两眼一花,朝旁边的椅榻倒去。
眼看就要撞到腰际的伤,却又被她一把扶住,双手触及之处,像火一般滚烫。
她目光一凛,“既然伤口开始恶化,就该早些叫我过来。”
他却说:“前日见你大伤元气,想着该让你多休息几日,本侯爷可是在体谅你,你都不懂得感恩么?”
“感恩?”她干笑了两声,“那侯爷怎么不死了算了,倒还省得我劳心劳力救你……”
“你好大的胆子!”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胆大。”
“你就不怕等本侯爷伤好了,对你军法处置?”
“那您可以试试,”她一边说话,一边帮他拆解满是血渍的纱布,“看看是你侯爷的军法快,还是我跑得快。”
“怎么,你想走?”
“我若是想走,你也拦不住我。”
“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可我却是真心想留住你的。”
“那就请你闭嘴,乖乖听大夫的话。”
谢渊:“……”
也不知是不是发热太过严重的原因,无月白皙秀丽的脸庞近在咫尺,淡淡的甘草气息萦绕在周围,着实令他心安。
而她时而低下眉眼,认真处理伤口,时而又抬起那双明眸瞧他一眼。每一次抬眸的瞬间,他的心尖儿就一颤,传来一阵阵微麻的感觉。
“你要是一个女人,说不定会很好看。”他突然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一旁的小石头惊喜的接过话茬,“她要是会打扮的话,的确不会太……”
小石头的“难看”二字还未出口,头上就挨了一记重拳,力道之重,他险些没被敲晕过去。
她抬眼,对上谢渊探究的目光时,神情冷了三分,“侯爷,你烧糊涂了吧……”
谢渊哑然不语,想来他真的是被烧糊涂了,否则怎会莫名其妙对一个男子说这些?